休息区的气氛在许尽欢、韩煜和周也的闲聊下还算轻松。
许尽欢说着说着，忽然想起什么，眼睛一亮：“对了！我哥前几天从国外给我带了件好玩意的，说是最新型的智能调酒机，特别有意思，就在后面吧台装着试呢！韩煜，周也，走，带你们去看看！”
韩煜显然对这种新奇玩意儿很感兴趣，立刻起身：“哟，许大小姐又添好东西了？得去看看！”
周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，看向淮清：“清儿，一起去看看？”
淮清还没来得及回答，许尽欢就笑着推了周也一把：“看个调酒机还要组队啊？快点，就在后面。”
她说着，很自然地把韩煜和周也都带走了，似乎完全没留意到休息区瞬间只剩下两个人。
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远处隐约的背景音乐和彼此间无声的气流。
淮清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那人存在感极强的气场，让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。
沈淮之似乎对这种独处并不在意，他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，姿态松弛却依旧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。
他习惯性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烟盒，磕出一支细长的烟，叼在唇间，然后伸手去摸打火机。
他摸了摸口袋，动作微微一顿，似乎是没找到。
淮清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
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沈淮之的动作，看到对方空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时，他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。
他摸向自己西装裤的口袋，那里放着他常用的那个打火机，银质的机身。
可这一刻，在犹豫，给他点烟吗？
只是点烟。
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俱乐部服务员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，正打算走过来。
淮清心里一紧——服务员给他点.....
看着服务员一点点靠近。
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动，在那服务员迈步之前，淮清猛地站起身。
他走到沈淮之面前，微微倾身，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。
他按下开关，一簇幽蓝的火苗跳跃出来。
“沈先生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，努力维持着镇定。
沈淮之抬眸看他。
那双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，里面没什么情绪，却仿佛能洞察人心。
他没有立刻凑近点火，目光反而在淮清手中的打火机上停留了一瞬，然后又落回淮清的脸上。
淮清被他看得几乎要维持不住举着打火机的动作，就在他指尖开始发酸时，沈淮之才微微向前倾身，就着他的手，将烟头凑近了火苗。
橙红色的光点在他唇间亮起，他吸了一口，淡淡的白雾散开，带着一丝冷冽的烟草气息，瞬间将淮清若有若无地包裹。
点燃了烟，沈淮之并没有立刻退开，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，看着淮清，声音低沉平淡地说了句：“谢谢。”
随即，他伸出手，不是去接打火机，而是首接用微凉的指尖，轻轻捏住了淮清还握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腕，引导着他的手，将打火机放回了他的掌心。
肌肤相触的瞬间，淮清猛地一颤，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。
沈淮之的指尖温度比他想象中要低，那触感却如同烙铁般滚烫，让他从手腕到整条手臂都瞬间僵硬麻痹。
他几乎是仓皇地收回手，紧紧攥住那还残留着对方触碰感的打火机，指尖用力到泛白。他低着头，不敢再看沈淮之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……不客气。”
然后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、僵硬地走回自己的座位，重新坐下，将那只被碰触过的手紧紧握成拳，藏在身侧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发抖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，撞击着肋骨，发出巨大的、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。
沈淮之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反应，缓缓吸了一口烟，目光依旧落在淮清低垂的、泛着可疑红晕的耳廓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上。
他这几天，确实断断续续听人提起过淮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“继承人”。
说的无非是那些词：私生子、文静、懦弱、漂亮得像女孩子、靠运气上位……
但眼前这个人……
沈淮之的目光幽深了几分。
刚才递火过来时，那双眼睛里虽然有紧张，却并没有怯懦，反而有种沉静的专注。
被他触碰后那瞬间的反应，与其说是害怕，不如说是一种极其剧烈的、近乎纯情的羞赧和慌乱。
而且，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矛盾感。
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周到却疏离的礼貌，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墙。
即使是对看起来关系不错的周也，那份亲近里也带着分寸感。
沈淮之弹了弹烟灰，忽然开口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：“他们说你很安静。”
淮清猛地抬起头，似乎没想到沈淮之会主动跟他说话，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慌乱。
他张了张嘴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沈淮之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，只是继续用那淡漠的目光审视着他，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课题，缓缓地、意味深长地又加了一句：“看来……也不全是。”
淮清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无形的手攥紧，又猛地松开，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悸动。
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，指尖更深地掐进掌心，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声音有些发涩，最终只是更低地说了一句，“……让沈先生见笑了。”
他无法辩解，也无法承认。
在沈淮之面前，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，任何试图解释的行为都像是欲盖弥彰。
沈淮之没再说话，只是沉默地吸着烟，目光却并未从他身上移开。
那目光并不锐利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审视感，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镇定的外壳，看到他内里的兵荒马乱和那些深埋的、见不得光的心思。
烟草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弥漫。
淮清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慢火上炙烤，每一秒都无比煎熬。
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，祈祷着许尽欢他们快点回来，又卑劣地希望这一刻能再延长一点点。
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时，沈淮之却忽然换了个话题，语气依旧平淡：“听说，淮氏和明盛的合作，是你负责？”
淮清猛地抬眼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。
他没想到沈淮之会知道这件事，更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。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他谨慎地回答，大脑飞速运转，揣测着对方提起此事的意图。
“秦非议点头了？”沈淮之吐出一口烟圈，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，让人看不清情绪。
“……刚初步谈妥。”淮清回答得更加小心，手心开始冒汗。
他不确定沈淮之和秦非议关系如何，更不确定沈淮之对淮家、对这个项目持何种态度。
沈淮之点了点头，没再追问细节，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：“能让他点头，不容易。”
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淮清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，只能保持沉默。
短暂的对话结束后，气氛再次陷入一种更微妙的寂静。
沈淮之不再看他，转而看向窗外城市的景致，侧脸线条冷硬俊朗。
淮清偷偷地、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，将那眉宇、鼻梁、唇线的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。
这点偷来的、独处的时光，像是一场奢侈的梦境。
然而梦境终有尽头。
一阵喧闹的笑声由远及近，许尽欢、韩煜和周也他们回来了。
“哎哟喂，那玩意儿是真有意思！回头我也弄一个！”韩煜大咧咧地说着，率先走进休息区。
他的目光在沈淮之和淮清之间扫了一圈，脸上露出点玩味的笑意。
周也则首接走到淮清身边，一屁股坐下，用手肘碰了碰他，压低声音挤眉弄眼：“怎么样？哥们儿不在，没被‘冻伤’吧？”
淮清迅速垂下眼睫，掩去所有情绪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许尽欢也笑着坐下，看向沈淮之：“淮之哥，你们聊什么呢？”
沈淮之将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：“没什么，随便问问。”
仿佛刚才那短暂的、让淮清心惊肉跳的对话从未发生过。
淮清也重新变回了那个安静、低调、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淮清，沉默地坐在角落，仿佛刚才那个主动递上火、因为一个触碰而浑身颤抖的人只是他自己的错觉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，藏在身侧的那只手，依旧在微微发抖。
而他胸腔里那颗心脏，早己为那短暂的独处和寥寥数语，献上了一场无声而盛大的狂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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