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六点半，深秋的冷风吹得窗玻璃嗡嗡响，林家客厅的白炽灯却亮得刺眼，把空气里的压抑都照得无所遁形。
林晚刚从兼职的奶茶店回来，身上还带着一股甜腻的珍珠奶茶味，没来得及换鞋，就被客厅里的气氛钉在了玄关。
林建国瘫在沙发上，指间的烟蒂烧得只剩一点红，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——那是刘梅去年生日，逼着林建国买的。他向来爱惜这些“面子货”，可今天却连掸都懒得掸，只盯着茶几上摊开的几张纸，眉头皱成了死结。
而刘梅，正坐在沙发另一头，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纸巾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，假睫毛湿了一半，耷拉在眼下，像两只垂死的飞蛾。听见林晚开门的声音，她猛地抬头，眼里的“悲伤”瞬间翻涌成急切，连爬带跑地扑过来，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。
“晚晚！你可算回来了！”刘梅的声音又尖又哑，指甲几乎嵌进林晚的肉里，“你爸他……他快撑不住了啊！”
林晚被她拽得一个踉跄，手腕生疼，刚想开口问怎么了，就被刘梅拉着往沙发前拖。茶几上的纸被风掀起一角，“林氏建材公司”的抬头刺得她眼睛发疼，后面跟着的“资金链断裂”“供应商催款”几个字，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。
“公司……出问题了？”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颤。她知道父亲的公司最近不太好，可每次问起，刘梅都说“小问题，你爸能搞定”，林建国也只是摸摸她的头，让她“好好读书，别操心家里事”。
刘梅没回答，反而突然蹲下身，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落了灰的纸箱。箱子打开，里面全是林晚从小到大的奖状——从小学的“三好学生”到高中的“学科竞赛一等奖”，甚至还有大学时获得的“国家奖学金”证书，边角都被仔细地包了塑料膜。
“晚晚，你看看这些。”刘梅拿起一张泛黄的小学奖状，声音哽咽，“你妈走得早，你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，拉扯你多不容易？那时候他白天跑工地，晚上回来还给你洗衣服、煮面条，手上的茧子磨破了一层又一层，就为了让你好好读书，将来有出息。”
林晚的鼻子猛地一酸。母亲在她十岁那年走了，印象里父亲确实很辛苦，可这些年，刘梅总在她耳边说“你爸不容易，你要听话”“家里的钱都给你读书了，你可不能忘本”，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。
刘梅见她眼神松动，又往她怀里塞了张照片——是林晚初中毕业时拍的，林建国搂着她，笑得一脸憨厚，头发还没这么多白丝。“你爸这辈子，就指望你了。现在公司断了链，供应商天天堵在门口要债，还有银行的贷款要还，再不拿钱出来，你爸就要被抓去坐牢了！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还有多少钱？”林晚急了，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今天刚发的兼职工资——一共320块，攥得手心都出汗了。
刘梅的哭声突然停了，她抬起头，眼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，紧紧盯着林晚：“家里的钱都投进公司了，你爸的股票、基金，全卖了也不够。晚晚，现在只有你能救你爸。”
“我？”林晚愣住了，“我怎么救？我一个学生，兼职一个月才一千多……”
“我找到办法了！”刘梅猛地站起来，从茶几最下面抽出一份文件，递到林晚面前。那是一份打印好的合同，封面上赫然写着“个人借款合同”，借款人那一栏还是空的，而借款金额处，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——伍佰万元整。
“高……高利贷？”林晚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，后退一步，差点撞在玄关的鞋柜上，“刘阿姨，这不行！高利贷利滚利，我们根本还不起！”
“怎么还不起？”刘梅立刻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，“我托了好几个关系才找到这家‘靠谱’的，人家说了，只要签了合同，先给我们五百万救急，利息可以缓三个月再算。等你爸的公司缓过来了，还了钱不就没事了？”
“可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！”刘梅打断她，又开始抹眼泪，“晚晚，你是不是忘了？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？每个月给你五百块生活费，虽然不多，但也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！你说想买辅导书，我立马给你钱；你感冒发烧，我整夜守在你床边。你现在翅膀硬了，就不管你爸的死活了？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林晚咬着唇，心里像被搅成了一团麻。她确实记得刘梅的“好”，可也记得那些刻意的控制——高中时想买一条五十块的牛仔裤，刘梅说“浪费钱，穿校服就行”；大学时室友约着去聚餐，她因为口袋里只有二十块，只能找借口推脱；甚至上个月，她想报名一个专业培训班，刘梅说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，早点出来工作帮家里”，硬是没给她钱。
“你就是有！”刘梅见她犹豫，声音拔高了几分，“你是不是觉得，离了这个家，你能活？我告诉你林晚，没有我和你爸，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！现在你爸有难，你签个名字都不肯，你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吗？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？”
“妈”这个字，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了林晚的心里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，拉着她的手说“晚晚，要保护好自己，也要好好帮你爸”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
这时，一首沉默的林建国终于开口了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磨：“晚晚，爸知道委屈你了……可爸实在没办法了。你就……就签了吧，等公司好起来，爸一定好好补偿你。”
他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恳求，头上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。林晚看着他，又看了看旁边哭得几乎晕厥的刘梅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血亲的枷锁，我以烬余之名复仇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心里的防线一点点崩塌。
是啊，那是她的父亲，是那个小时候把她扛在肩上放风筝的男人，是那个就算再累，也会笑着给她夹菜的男人。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去坐牢。
“好……”林晚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，眼泪砸在合同上，晕开一小片墨迹，“我签。”
刘梅的眼睛瞬间亮了，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，塞进林晚手里：“快，在这里签名字，身份证号也写上。”
林晚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，笔尖在纸上划了好几下，才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。刘梅凑过来，确认签完后，一把抢过合同，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。
“太好了！晚晚你真是个孝顺孩子！”刘梅拿着合同，转身就往卧室跑，“我现在就联系对方，让他们赶紧打钱！”
林晚站在原地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被挖走了一块。林建国站起来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想说什么，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，转身回了书房。
大概过了半个小时，林晚的手机突然“叮”地响了一声，是银行发来的短信——【您尾号8762的账户收到转账5000000.00元，余额500320.67元】。
五百万，真的到账了。
林晚还没来得及反应，手机又响了，这次是刘梅发来的微信：【晚晚，把钱转到这个账户里，对方说要先存到公司的对公账户，我己经跟银行打好招呼了。】后面跟着一串银行卡号。
林晚皱了皱眉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可又说不上来。她刚想给刘梅打个电话确认，刘梅就从卧室里跑出来，催道：“快转啊！对方等着呢，晚了就麻烦了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可是了！”刘梅一把抢过她的手机，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，“我帮你转，你这孩子，手太慢了。”
林晚想抢回手机，可刘梅的动作很快，几下就输完了密码和转账金额。手机屏幕上弹出“转账成功”的提示时，刘梅长长地舒了口气，把手机还给林晚，脸上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得意。
“好了，钱转过去了，你爸的事解决了。”刘梅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语气轻松得像刚才只是转了五十块，“晚晚，你今天累了吧？快去洗澡睡觉，明天还要上课呢。”
林晚看着手机里“余额320.67元”的提示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五百万，刚到账，就被刘梅转走了。
她甚至不知道那笔钱转到了哪里，是不是真的如刘梅所说，存进了公司的对公账户。
“刘阿姨，”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“你把钱转到哪个账户了？能给我看看转账记录吗？”
刘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刚才的温和消失得干干净净：“你这孩子，怎么回事？还信不过我？那是公司的账户，能随便给你看吗？再说了，钱是用来救你爸的，你问那么多干什么？”
“可那是我签的合同，将来要是还不上，找的是我啊！”林晚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。
“你胡说什么呢！”刘梅瞪了她一眼，语气里带着威胁，“什么还不上？你爸的公司肯定能好起来！到时候连本带利都还上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我告诉你林晚，别在这里胡思乱想，更别去跟你爸说这些没用的，免得让他烦心！”
林晚看着刘梅眼里的警告，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。
她好像……被骗了。
从刘梅翻出奖状开始，到哭着说林建国快坐牢，再到逼她签高利贷合同，最后急着转走钱……这一切，会不会都是刘梅早就设计好的？
可她不敢深想，也不敢再问。
因为她知道，就算问了，刘梅也不会说真话。而父亲，此刻大概还沉浸在“钱到手了，公司有救了”的幻想里，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。
林晚攥紧了手里的手机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玄关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，带着深秋的寒意，吹得她浑身发冷。她看着客厅里那盏刺眼的白炽灯，看着沙发上刘梅刚哭过的痕迹，看着书房紧闭的门，突然觉得这个家，陌生得让她害怕。
她想起刘梅刚才说的话——“离了这个家，你能活？”
那时候她信了，因为这么多年，刘梅一首用五百块的生活费、偶尔的“关心”，把她困在这个家里，让她觉得自己离不开这里。
可现在，她看着空荡荡的银行卡，突然意识到：也许，不是她离不开这个家，而是这个家，需要她这个“牺牲品”。
林晚转身走进自己的小房间，关上门，把客厅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。她坐在书桌前，看着窗户外漆黑的夜空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手机屏幕还亮着，上面是那笔五百万的转账记录，和紧随其后的“转账成功”提示。
那不是救命钱，那是刘梅给她套上的枷锁，是用亲情和愧疚编织的陷阱。
而她，亲手跳了进去。
明天会怎么样？刘梅说的是真的吗？父亲的公司能好起来吗？
无数个问题在林晚的脑子里盘旋，让她头疼欲裂。她趴在书桌上，哭了很久，首到眼睛肿得像核桃，才迷迷糊糊地睡着。
她不知道，这场噩梦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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