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撞进幼儿园的栅栏，顾知夏蹲在教室门口，正给最后一个哭鼻子的小娃娃擦眼泪。她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沾着草莓果酱，发梢还翘着一缕没压好的碎发——这是她当幼师的第三年，早就习惯了和“小麻烦精”们斗智斗勇。
“知夏老师！”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糖糖拽了拽她的裙角，“小橙子又把我的蜡笔扔到马桶里了！”
顾知夏抬头，正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里。沈橙子站在走廊尽头，穿着定制的小西装，白衬衫领口系得歪歪扭扭，手里还攥着半支被掰断的蜡笔。他看见糖糖告状，小肩膀立刻缩了缩，却仍梗着脖子反驳：“是她先抢我的奥特曼贴纸！”
“橙子！”顾知夏无奈地叹气，揉了揉发酸的腰。这是她带的混龄班，最大的孩子刚上大班，最小的才两岁半。而沈橙子，是班里最特殊的存在——父母常年在外，由保姆接送，平时总像只小刺猬，既渴望关注又拒绝亲近。
“沈先生？”她抬头时，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教室门口。男人很高，肩背挺得像把尺子，眉眼冷硬得像雕塑，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的锐利。
顾知夏愣了一下。家长会通知上明明写着“沈橙子父亲”，但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。更奇怪的是，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保温桶，金属表面泛着冷光，和幼儿园里满是卡通贴纸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“顾老师。”男人开口，声音低沉得像敲在青铜上，“我是沈砚舟。”
顾知夏的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。沈砚舟——这个名字她听过。沈氏集团的掌权人，财经杂志上的常客，传闻中“没有温度的商业机器”。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，除了周身散发的疏离感，和传闻倒有几分吻合。
“沈先生，您是橙子的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想问“家长”，却又觉得这个词用在这样的人物身上格外违和。
“父亲。”沈砚舟言简意赅，目光扫过教室里乱糟糟的玩具角，“我需要了解橙子的在园情况。”
顾知夏还没来得及接话，沈橙子己经像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，一把抱住她的腿：“知夏老师！爸爸说要给我买新的奥特曼！”
男人僵了僵，低头看向拽着他裤脚的小儿子，喉结动了动，却没说话。
顾知夏趁机蹲下来，摸了摸沈橙子的头：“橙子真棒，今天午睡没踢被子，老师奖励你一颗小熊软糖。”她从口袋里掏出糖纸包，故意在沈砚舟面前晃了晃，“橙子最近进步很大，吃饭不再撒得满桌都是，还会帮老师摆椅子呢。”
沈砚舟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糖纸上，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。他想起三天前保姆发来的视频——沈橙子坐在餐桌前，用勺子把米饭捣成泥，嘟囔着“知夏老师说要光盘行动”。
“顾老师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冷硬，“我想单独和您谈谈。”
“现在吗？”顾知夏看了看墙上的钟，“家长会还有一个小时结束，不过……”她想起班里还有个发烧的孩子需要喂药，“您可以去办公室等，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来。”
沈砚舟点头，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。他经过玩具角时，沈橙子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，抓起桌上的恐龙模型塞进他手里：“爸爸，这个送你！”
男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恐龙，塑料表面还留着孩子的体温。他想起妻子临终前说的话：“橙子需要爸爸的拥抱。”可他连“拥抱”这个词，都快忘了怎么读。
办公室里飘着茉莉茶香。顾知夏倒了杯温水放在沈砚舟面前，自己则抱着笔记本坐在他对面。她翻开家长联系册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沈橙子的表现：“9月1日，主动帮糖糖捡玩具；9月3日，午餐时把最后一口蛋羹喂给隔壁床的宝宝；9月5日，午睡时给踢被子的小米盖好毯子……”
“这些？”沈砚舟扫过记录，眉峰微挑，“我以为橙子……”
“他只是不擅长表达。”顾知夏打断他，“橙子很敏感，爷爷奶奶去世后，他怕被抛弃。但在幼儿园，他找到了安全感。”她抬头看向沈砚舟，“沈先生，您平时……很少陪他吗？”
沈砚舟的手指在茶杯边缘。他想起上周在会议室，助理递来的照片——沈橙子蹲在幼儿园的滑梯旁，仰头看着天空，小脸上全是孤独。
“我……”他喉结滚动，“最近在处理集团的海外并购案。”
“并购案很重要。”顾知夏点头，“但橙子更重要。”她想起昨天给沈橙子扎辫子时，孩子突然说：“知夏老师的头发像妈妈的。”当时她心尖一颤，却笑着说：“那橙子以后要像保护妈妈一样保护知夏老师哦。”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沈橙子探进头来，手里举着一张画：“爸爸！这是我和知夏老师一起画的！”
画纸上，两个手拉手的小人站在彩虹下，一个穿着西装，一个穿着围裙。顾知夏的脸瞬间红了，沈砚舟却盯着画看了很久。
“爸爸，知夏老师说下周要带我们去动物园。”沈橙子拽了拽他的袖子，“你去吗？”
沈砚舟低头看向孩子期待的眼神，又抬头看向顾知夏。她正低头整理联系册，耳尖泛红，像一颗被晒暖的石榴。
“去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“我陪你们去。”
沈橙子的眼睛瞬间亮了。顾知夏抬起头，正好撞进沈砚舟的眼底——那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，而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。
窗外的桂花开得正好，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。顾知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：“知夏，要相信，总有人会穿过人海，来爱你。”
而此刻，那个穿过人海来的人，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，看着她和孩子，眼里有了从未有过的温度。
放学时，沈砚舟站在幼儿园门口等顾知夏。他手里提着一个卡通保温桶，里面装着顾知夏爱吃的红豆粥——这是他让助理跑了三家老字号才买到的。
“沈先生。”顾知夏抱着沈橙子的书包走出来，“今天谢谢您。”
“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沈砚舟把保温桶递给她，“橙子说，知夏老师的粥比家里的保姆做的甜。”
顾知夏接过保温桶，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。她抬头，看见沈橙子正踮着脚，把一朵桂花别在她耳边。
“知夏老师，你像桂花一样香！”孩子奶声奶气地说。
顾知夏笑了，眼底的温柔漫出来。她想起沈砚舟刚才在办公室说的话：“我以前总觉得，爱是责任。但现在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爱是想参与一个人的每一分钟。”
风掀起她的裙角，桂香裹着夕阳的暖，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【未完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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