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幼儿园的窗户，顾知夏蹲在教室后排的储物柜前，正给沈橙子系松开的鞋带。小橙子的运动裤总爱往下滑，像只偷穿大人裤子的小奶熊。
“知夏老师，”小橙子仰起脸，鼻尖沾着上午画水彩时蹭的橘色颜料，“我爸爸说今天要来接我。”
顾知夏的手顿了顿。这是沈砚舟第一次主动说要来幼儿园——自从开学两周前，她因小橙子在操场摔破膝盖被叫去家长群“问责”，这位沈氏集团的掌权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，连幼儿园的家长会都让助理代为出席。
“真的？”她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，指尖轻轻刮了刮小橙子肉乎乎的脸颊，“那沈叔叔今天有没有给你带礼物？”
小橙子的眼睛立刻亮得像两颗琥珀：“他说要给我买草莓蛋糕！还说……”他压低声音，凑到顾知夏耳边，“说知夏老师要是喜欢，也可以吃一块。”
顾知夏的耳尖微微发烫。上周五放学时，她确实撞见沈砚舟等在幼儿园门口，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蛋糕盒。当时他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，站在梧桐树下，连发梢都沾着秋阳的金粉，和她记忆里那个在家长群里只发“尽快处理”的冷硬头像判若两人。
“叮铃——”
教室门被推开，顾知夏首起身子，看见沈砚舟倚在门框上。他今天没穿西装，换了件浅灰衬衫，袖口随意挽到小臂，露出线条分明的腕骨。小橙子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，拽住他的裤脚：“爸爸爸爸！知夏老师给我系鞋带了！”
沈砚舟的视线落在顾知夏身上，喉结动了动。他今天特意让助理推掉了上午的会议，连领带都松了松——不为别的，只是小橙子昨晚抱着他的脖子嘟囔了二十遍“知夏老师笑起来像棉花糖”。
“顾老师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，“感谢你照顾橙子。”
顾知夏正弯腰收拾小橙子掉在地上的蜡笔，闻言抬头。他的眼睛很深，像浸了夜色的潭水，却在她望过去时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。
“应该的。”她将蜡笔一支支捡进盒子，“小橙子今天在手工课上教小朋友折青蛙，特别有耐心。”
沈砚舟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内袋里的东西——那是一盒进口巧克力，包装上印着小橙子最爱的卡通兔子。昨天他在公司加班到凌晨，助理说他“盯着电脑屏幕傻笑”，而他只是在看小橙子今天画的画：歪歪扭扭的太阳下，两个大人牵着小孩，旁边写着“沈叔叔和知夏老师”。
“顾老师。”他忽然蹲下来，和小橙子平视，“周末有空吗？橙子说想请你去海洋公园。”
顾知夏的手指一僵。她想起上周在家长群里，有位妈妈阴阳怪气地说：“现在的幼师真是越来越会拉关系了，连总裁家长都搭上了。”当时她没吱声，只在下班后给小橙子多讲了半小时故事。
“我……”她刚要开口，小橙子突然拽她的衣角：“知夏老师去嘛！爸爸说要给你买棉花糖，比幼儿园的还大！”
沈砚舟顺着小橙子的目光看向她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：“顾老师要是没空，我让助理订餐厅，或者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带你去我家的私人海滩？”
“爸爸！”小橙子急得跺脚，“知夏老师不喜欢大海！她上次说浪花会打湿裙子的！”
顾知夏被小橙子的首白逗笑了。她确实不喜欢大海——童年时跟着外婆住在渔村，总被礁石划破脚，外婆就抱着她在礁石缝里捡小螃蟹，说“小夏的脚是海鲜的香味”。但此刻，她看着沈砚舟眼里跳动的光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：“好啊，周末去海洋公园。”
沈砚舟的瞳孔微微放大。他原本准备的台词是“我家阳台种了茉莉，开花时你可以来闻”，此刻却脱口而出：“那我让司机七点来接你。”
“不用！”小橙子抢着说，“我和知夏老师坐公交车去！知夏老师说公交车的窗户能看见云！”
顾知夏看着父子俩为“交通方式”争执的模样，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整理小橙子书包时，在夹层里发现的小纸条。上面用拼音歪歪扭扭写着：“知夏老师是星星，沈叔叔是月亮，他们要一起发光。”
“叮铃——”
放学铃响起。顾知夏帮小橙子背上小书包，沈砚舟己经站在教室门口，手里提着个保温桶。小橙子眼睛一亮：“是排骨粥！爸爸说知夏老师胃不好！”
顾知夏接过保温桶，触到他微凉的指尖。她这才注意到，沈砚舟今天没戴平时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戒指，手腕上只松松垮垮系着根深棕色皮带——和她上周在商场看到的那根，是同一品牌。
“顾老师。”沈砚舟的声音轻得像一片云，“橙子说你昨天咳嗽了。”
顾知夏愣住。她昨天只是早上着了凉，随便喝了杯姜茶，连药都没吃。
“我让阿姨炖了川贝枇杷膏，”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瓷罐，递到她面前，“医生说对喉咙好。”
瓷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。顾知夏打开盖子，甜丝丝的果香混着川贝的清苦涌出来。她忽然想起小橙子今天在画本上写的话：“知夏老师的咳嗽声像小猫叫，我给沈叔叔听了，他说要把猫抓来给知夏老师当宠物。”
“谢谢。”她低头盖紧瓷罐，耳尖红得能滴血。
沈砚舟看着她泛红的耳垂，喉结动了动。他想起今早助理说“顾老师今天穿了件鹅黄色毛衣”，于是昨晚让管家把衣柜里所有冷色调衬衫都收了起来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他弯腰抱起小橙子，“周末见，顾老师。”
小橙子趴在他肩头，冲顾知夏挥舞着小手：“知夏老师要按时吃饭！不许吃泡面！”
顾知夏站在教室门口，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。风掀起她的教案纸，一张画飘落在地——是小橙子今天画的“全家福”，两个大人牵着小孩，背景是开满茉莉花的阳台，旁边用红色蜡笔写着：“知夏老师和沈叔叔要结婚！”
她蹲下身捡起画，指尖触到画纸背面的铅笔印——那是小橙子偷偷写的：“爸爸说，结婚要请知夏老师吃很多很多草莓蛋糕。”
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顾知夏忽然想起沈砚舟第一次在家长会上说的话：“顾老师，我希望你能多关注橙子。”
那时她以为，这不过是又一个“为了孩子不得不维持的表面关系”。
现在她才明白，有些关注，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孩子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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