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曜的办公桌上，放着一份薄薄的文件。
不是动辄千万的合作协议，也不是需要连夜审批的项目报告，而是苏沐言的个人资料。
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，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，手里拿着画笔，笑得眉眼弯弯，阳光落在他肩头，整个人像被一层柔光包裹着。和酒会上那个略显局促、咖啡馆里态度坚决的样子都不同，照片里的他，带着种近乎透明的干净。
资料很简单：苏沐言，26岁，毕业于本地一所普通的美术学院，毕业后没进任何公司，成了自由插画师，租住在老城区一个带小院的平房里，平时接些画廊的订单，偶尔也给出版社画插画，没什么背景，性格评价栏里，只有画廊老板一句“认死理，但画得是真好”。
凌曜指尖划过照片上他的笑脸，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。
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，怎么就有胆子两次拂逆她？
“凌总，盛世集团那边又传来消息，说愿意放弃城东项目的竞标，只求凌氏能高抬贵手，放他们一条生路。”林薇推门进来，将一份新的文件放在桌上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佩服，“还是您有办法，只是放出要参与竞标的消息，就把他们逼到这份上了。”
凌曜收回目光，将苏沐言的资料随手放在一边，拿起盛世的文件扫了一眼：“告诉他们，想谈，就让王总亲自来见我。”
“是。”林薇应下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份被压在文件下的资料，看到“苏沐言”三个字时，愣了一下，“凌总，这人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。”凌曜打断她，“还有事吗？”
林薇识趣地闭了嘴：“没了，您忙。”
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。凌曜处理完盛世的事，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份资料。她拿起手机，点开搜索引擎，输入“苏沐言 插画”。
跳出的页面不多，大多是些画廊的展览信息，还有几本儿童绘本的封面，画风温暖明亮，充满了生活气息。她点开一张画展现场的照片，照片里苏沐言正站在自己的画前，耐心地给一个小朋友讲解画里的故事，嘴角的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和他在她面前的样子，判若两人。
凌曜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，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画廊的联系方式，拨了过去。
“您好，这里是微光画廊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？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。
“我想咨询一下苏沐言的画，”凌曜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，“他最近有新作品展出吗？”
“苏老师啊，”对方笑了笑，“他刚送了一幅新画过来，叫《露台的光》，今天下午刚挂出来，您要是感兴趣，可以过来看看。我们画廊就在……”
记下地址，凌曜挂了电话。她看了眼腕表，离下一个会议还有一个小时。
“备车。”她拿起外套，对门外的林薇吩咐道。
微光画廊藏在一条老巷子里，青石板路两旁种着爬满墙的蔷薇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。和凌氏大厦的现代化截然不同，这里的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。
画廊老板是个西十多岁的女人，姓周，看到凌曜时明显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传说中的“冰山女王”。
“凌总？您怎么来了？”周老板连忙迎上来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拘谨。
“听说苏沐言有新画展出。”凌曜言简意赅，目光己经扫过画廊里的画作。
周老板这才反应过来，笑着指了指角落的位置：“在那边呢，《露台的光》，苏老师说这幅画有点特别。”
凌曜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。
那是一幅不算大的油画，装在简单的木框里，挂在一众色彩浓烈的画作中，却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。
画的正是那天酒会的露台。夜色深沉，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，露台上的雕花栏杆被月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而画面的中心，是一个站在栏杆旁的女人背影，穿着利落的黑色西装，身姿挺拔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。
最特别的是，女人的脚下，有一小簇跳跃的橙黄色光芒，像一丛小小的火焰，温柔地舔舐着她的鞋跟，仿佛要将那一身的冰冷都融化掉。
凌曜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这幅画，画的是她。
是那天她在露台抽烟时的样子。
苏沐言不仅画了她，还捕捉到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。更重要的是，他给她脚下添了那簇光。
像一种无声的温柔。
“苏老师说，那天在露台看到一位女士，觉得她像座冰山，却又好像藏着很多心事，”周老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轻声解释道，“他说想给这座冰山一点温暖，就加了那簇光。”
凌曜的指尖微微颤抖。画笔下的他，融化了冰山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画笔下的他，融化了冰山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她看了那么多年的商业报表，签过无数份冰冷的合同，早己习惯了用利益衡量一切，却从未想过，自己会被一幅画，搅乱了心神。
“这幅画，我要了。”她转过身，对周老板说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周老板愣了一下，有些为难：“凌总，不好意思，苏老师说了，这幅画不卖。”
“不卖？”凌曜挑眉，“开个价。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，”周老板苦笑了一下，“苏老师说，这幅画对他有特殊意义，只展出，不出售。您也知道，他那个人……认死理。”
又是这样。
凌曜想起咖啡馆里他拒绝自己的样子，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。
她看着画中的自己，看着那簇温暖的光，忽然觉得，苏沐言这个人，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没有再坚持，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幅画一眼，转身离开。
走出画廊，巷子里的蔷薇花香扑面而来。凌曜站在原地，看着青石板路上自己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，第一次没有立刻催促司机开车。
她拿出手机，翻到那天存下的苏沐言的电话号码——是从资料里看到的。
指尖悬在拨号键上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。
她在想，该用什么理由联系他。
说想买画？他肯定会拒绝。
说谢谢他画了自己？这太不符合她的风格。
说……想见他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凌曜压了下去。荒唐。她是凌氏总裁，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画师，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。
回到公司，会议照常进行。凌曜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凌总，精准地指出项目中的漏洞，冷静地制定应对策略，仿佛刚才在画廊里的触动从未发生过。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那份印着苏沐言照片的资料，被她从文件堆里抽了出来，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。
傍晚，苏沐言接到了周老板的电话。
“沐言啊，今天凌氏的凌总来看你的画了。”周老板的语气带着点八卦，“就是你画的那幅《露台的光》，她说想买，我按你说的拒绝了。”
苏沐言正在给画上色的手顿了一下：“凌总？她怎么会去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”周老板笑了笑，“不过说真的，那位凌总看着是挺冷的，跟你画里一样，像座冰山。不过她看你那幅画的时候，眼神好像柔和了点，不像传说中那么吓人。”
苏沐言没说话，脑海里又浮现出凌曜那双带着冰霜的眼睛。
她会喜欢那幅画吗？还是觉得被冒犯了？
“对了，”周老板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她好像对你挺感兴趣的，你说……”
“周姐，”苏沐言打断她，语气有些不自然，“别说这个了，我那幅画，展出多久？”
“你想展多久就展多久呗。”
“展一个星期就撤了吧。”苏沐言轻声说，“我觉得……不太合适。”
他怕那幅画会给凌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，也怕自己会因为这幅画，和那个过于耀眼的世界产生更多交集。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挂了电话，苏沐言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，有些心不在焉。他拿起画笔，想继续画画，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。
最后，他索性放下画笔，走到书架前，拿出一本自己画的绘本。绘本的主角是一只孤独的冰山企鹅，在南极的冰原上独自生活，首到有一天，遇到了一只带着暖阳的海鸥。
他翻到最后一页，那里画着企鹅和海鸥一起坐在浮冰上，看着夕阳将冰原染成温暖的橘红色。
苏沐言的指尖划过画面，轻声自语：“冰山真的会被融化吗？”
他不知道答案。
而此刻的凌氏大厦，28楼的总裁办公室依旧亮着灯。凌曜站在落地窗前，俯瞰着城市的万家灯火。办公桌上，放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——是她让林薇整理的，关于苏沐言接的所有插画项目。
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项目上：市图书馆的儿童绘本展，邀请苏沐言作为特邀画师，现场创作。
时间就在这个周末。
凌曜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或许，她可以去“偶遇”一下。
那座冰山，似乎开始主动朝着那束画笔下的光，悄悄挪动了。而那束光的主人，还浑然不觉，只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，继续用画笔描绘着他眼中的温柔。
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，因为一幅画，开始产生更紧密的交集。而这场交集背后，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心动，正在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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