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曜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，屏幕亮起，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她正看着一份关于文化公司季度财报的文件，指尖在“亏损”两个字上停顿片刻，眉峰微蹙。凌氏旗下的文化公司一首是块短板，虽然投入不少，却始终没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，上个月刚换了负责人，看来效果还没显现。
随手拿起手机，看到短信内容时，凌曜的动作顿了顿。
是苏沐言发来的。
“凌总，今天谢谢您的夸奖。还有上次咖啡馆的钱，什么时候方便，我还给您？”
文字简洁，语气客气，和他本人一样，带着种不卑不亢的温和。
凌曜盯着屏幕看了几秒，指尖在输入框上悬停片刻，敲下几个字：“不用还了。”
想了想，又觉得太过生硬，删掉，重新输入：“小钱而己，不用挂心。”
发送出去后，她将手机扔回桌面，试图重新专注于财报，可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上，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苏沐言发短信时可能会有的神情——大概是低着头，指尖有些笨拙地敲击屏幕，眉头微微蹙着，带着点认真的执拗。
这样的念头让她有些烦躁，索性合上文件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。
楼下的车水马龙依旧，这座城市永远充斥着快节奏的喧嚣，像一个巨大的、不停运转的机器。而苏沐言，就像这机器缝隙里长出的一株绿植，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，用画笔描绘着与她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
还是苏沐言的短信：“这样不太好，还是还给您比较妥当。如果您不介意，下次有机会见面时给您？”
凌曜看着“下次有机会见面”这几个字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她回复：“可以。”
放下手机，她重新坐回办公桌前，目光落在那份文化公司的财报上，忽然有了个想法。
拿起内线电话，她拨通了文化公司新负责人的号码：“张经理，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半小时后，张经理战战兢兢地站在凌曜面前，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整改方案。他刚上任不久，知道这位大老板的脾气，丝毫不敢懈怠。
“凌总，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整改计划，重点放在IP孵化和作者签约上……”
凌曜打断他：“我听说，你们最近在和一家民营出版社合作，准备推出一系列都市题材的新书？”
张经理愣了一下，连忙点头：“是，那家出版社在青春文学领域口碑不错，我们合作的第一本书是本都市爱情小说，预计下个月启动插画创作环节。”
“插画师定了吗？”
“还在筛选……”
“不用筛选了。”凌曜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我推荐一个人，苏沐言。”
张经理愣住了：“苏沐言？是那个画儿童绘本的自由插画师吗？我们看过他的作品，风格确实很温暖，但……都市爱情题材，他能行吗？而且，他好像没接过这类商业合作……”
“行不行，试过才知道。”凌曜靠在椅背上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，“让出版社联系他，就说是凌氏文化推荐的，待遇方面，按最高标准。”
她没说的是，她看过苏沐言的画，他笔下的温暖和细腻，恰好能中和都市爱情里可能出现的浮躁与功利，或许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。当然，更重要的是，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“下次见面”的机会。
张经理虽然心里有些疑惑，但不敢反驳：“好的凌总，我这就安排。”
凌曜挥了挥手，让他出去。
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，她拿起手机，翻出和苏沐言的短信记录，看着那简短的几句对话，忽然觉得，这份原本让她头疼的财报，似乎也没那么难处理了。
而此时的苏沐言，正坐在画室里，对着周老板发来的都市爱情小说大纲发愁。
大纲的故事主线是职场女性与创业青年的爱恨纠葛，充斥着不少商战、误会、拉扯的情节，和他擅长的温暖治愈风格相去甚远。他拿着画笔，在画纸上涂涂画画，却始终找不到感觉。
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，归属地显示是本地。
“您好，请问是苏沐言老师吗？”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女声，“我是晨曦出版社的编辑，我们最近和凌氏文化合作了一本书，想邀请您担任插画师，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？”
苏沐言愣住了：“凌氏文化？”
“是的，”对方笑着说，“是凌氏文化的张经理推荐的您，说您的风格很适合我们这本书。而且，凌总似乎也很认可您的作品。”
凌总？
苏沐言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识地想到，难道是凌曜推荐的？
他想起那天在图书馆，凌曜看他画画时的样子，又想起两人之间那几条简短的短信，心里忽然有些乱。
“我……我对都市爱情题材不太熟悉……”他有些犹豫。
“没关系的，我们看中的就是您作品里的那种温暖感，”编辑很有耐心，“而且，这次合作的报酬很优厚，凌氏文化那边也表示会全力配合。如果您愿意，我们可以约个时间面谈，顺便把小说的详细内容给您介绍一下。”
苏沐言握着手机，看向窗外。夕阳正缓缓落下，给老旧的屋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。他想起自己画过的那幅《露台的光》，想起画中那簇为冰山添上的暖意，又想起凌曜那双藏着不易察觉疲惫的眼睛。
或许，这是一个了解她所在世界的机会？
他深吸一口气，轻声说：“好，我接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看着画纸上那个只画了一半的、表情僵硬的都市女性轮廓，忽然觉得，或许可以试着用自己的方式，给这个充满棱角的世界，添上一点温柔的色彩。
几天后，晨曦出版社的编辑约苏沐言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面谈。让他没想到的是，凌曜竟然也来了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套裙，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，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，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，周身的气场让周围的喧嚣都仿佛静止了几分。
看到苏沐言进来，她抬了抬眼，微微颔首：“来了。”
苏沐言在她对面坐下，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：“凌总。”
编辑连忙打圆场：“苏老师，凌总今天正好有空，就过来看看，毕竟这是我们和凌氏文化的第一次深度合作，她很重视。”
凌曜没说话，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，给自己倒了杯茶。动作优雅流畅，指尖白皙修长，骨节分明。
苏沐言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，又迅速移开，落在桌上的小说打印稿上。
面谈进行得很顺利，编辑详细介绍了小说的情节和插画要求，苏沐言认真地听着，偶尔提出几个关于人物情绪和场景氛围的问题，逻辑清晰，见解独到，完全不像个第一次接触这类题材的新人。
凌曜一首没怎么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喝茶，偶尔抬眼看向苏沐言。
她发现，苏沐言认真起来的时候，眼神格外亮，像有星光落在里面。他谈论起色彩和光影时，语气里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热忱，和他平时温和的样子不太一样，却格外有吸引力。
面谈结束时，编辑有事先走了，茶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。
苏沐言想起还钱的事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，推到凌曜面前：“凌总，这是上次咖啡馆的钱，您收好。”
信封里是五千元现金，不多不少，正是那天凌曜放在桌上的数目。
凌曜看了眼信封，没去接：“说了不用还。”
“还是要还的。”苏沐言坚持着，“我们非亲非故，我不能平白无故收您的钱。”
凌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在她看来，这点钱甚至不够她一顿饭的开销，可在他眼里，却重要到必须郑重其事地归还。
“好吧。”她终于拿起信封，随手放进手包，“既然你这么坚持。”
苏沐言这才松了口气，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。
“那……我先回去了，凌总。”他起身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凌曜叫住他。
苏沐言停下脚步，疑惑地看着她。
“这本书的插画，”凌曜看着他，语气平静，“我很期待。”
苏沐言愣了一下，随即认真地点点头：“我会尽力的。”
看着他背着画板离开的背影，凌曜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。茶的清香在舌尖蔓延开，带着一丝淡淡的回甘。
她拿出手机，给林薇发了条信息：“查一下苏沐言的作息时间，还有他常去的地方。”
做完这一切，她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苏沐言渐渐远去的身影，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，又深了几分。
冰山与暖阳的轨迹，因为这次意外的合作，开始正式交汇。而这场交汇，注定会在彼此的世界里，掀起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。苏沐言用画笔描绘着别人的爱情故事，却没意识到，自己的故事，早己在不知不觉中，被那位冰山总裁悄然提笔，写下了序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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