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路！
轰鸣的水声如同死神的嘲笑，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，也彻底击碎了众人刚刚因狼口脱险而燃起的微弱希望。
前有飞瀑深潭，天堑难越；后有溃兵恶狼，绝无退路。两侧是冰滑陡峭、高不可攀的崖壁。
他们被困死在了这黑龙涧的谷底！
“完了！全完了！”一个流民妇女在地，发出绝望的哀嚎，哭声立刻传染开来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士气瞬间崩溃殆尽。就连那为首的汉子也面如死灰，手中的柴刀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。
张猛焦急地跛着脚走到涧边查看，只看一眼，心就凉了半截。只见一道约莫三西丈宽的水流从上方隘口奔腾而出，水量虽非夏季洪峰那般恐怖，但在这严冬时节依旧湍急冰冷，砸入下方幽深的水潭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。潭水黝黑，冒着森森寒气，两侧岸边结着滑溜的冰凌。莫说泅渡，就是沾一下这冰水，恐怕都会瞬间冻僵抽筋，沉入潭底！而两侧的崖壁更是光滑如镜，覆盖着冰雪，根本无处着手攀爬。
“妈的！真是条死路！”张猛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瘸腿上，颓然失色。
林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，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潭水般蔓延上来。难道挣扎求生至此，最终还是逃不过葬身这荒山绝境的命运？
他的目光不甘地扫过汹涌的激流、光滑的崖壁、崩溃的人群，最后落在那头被他一刀剖腹、鲜血染红雪地的狼尸上。
等等！
狼尸……血腥味……
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，如同黑暗中劈过的闪电，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！
他猛地抬起头，目光不再是绝望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，死死盯向瀑布奔流而出的那个狭窄隘口上方！
“张叔！你刚才说，这是暗河出口？平时水小？”林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变形。
张猛被问得一怔，下意识回答：“是……是啊，往年冬天过来打猎，这里就是条小溪沟，能踩着石头过去……谁知道今年这水……”
“暗河！是了！既然是暗河，水量随季节变化巨大，那这出口周围的岩壁，必定常年被水流冲刷、侵蚀！”林烨语速极快，眼睛越来越亮，“尤其是水位线变化的地方！水流反复冲刷、冰冻、融化，岩石最易风化、崩解！很可能会有裂隙！甚至被掏空的地方！”
他猛地指向瀑布两侧那看似光滑完整的崖壁顶端：“你看那水流冲刷的边缘！颜色是不是略有不同？还有那些挂下来的冰棱，根部的岩石形状！”
张猛和流民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却只看到白花花的水流和光滑的冰壁，一脸茫然。在他们看来，那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但林烨不同！他受过现代地质学的基础熏陶，懂得流水侵蚀和风化作用的原理！他是在用理论的眼光，从不可能中寻找那一丝可能存在的缝隙！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张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，却又不敢相信。
“崖壁或许不是完全光滑的！上面可能有我们从下面看不到的凹陷、裂缝、甚至能容身的浅洞！”林烨的语气充满了笃定，“只要有一条缝，我们就能爬上去！就能绕过这潭水！”
“爬上去？这怎么可能？这么滑，这么陡！”流民汉子失声叫道，觉得这书生是不是吓疯了。
“正常情况下当然不可能！”林烨眼神灼灼，目光再次扫向那具狼尸，“但如果有东西能帮我们制造一点点摩擦力呢？”
他猛地冲向那具狼尸，不顾血腥，用朴刀快速剥下那张还算完整的狼皮，又割下几条粗壮的狼腿筋和肌腱！
“快！帮忙！把所有能用的皮带、布条、甚至这些狼筋，全都结起来！做成绳子！越长越好！”林烨一边快速处理着狼尸，一边对目瞪口呆的众人吼道。
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，但林烨之前一刀杀狼的狠厉和此刻眼中不容置疑的自信，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说服力。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行动起来。
流民们纷纷解下身上破烂的腰带、包裹布条，张猛也把自己的裤腰带和那点可怜的行李贡献出来。林烨则用他所知的简易绳结法，指挥着人们将一切可用的材料连接、绞紧。
很快，一条由破布、草绳、皮带、狼筋混杂而成的、看起来极不结实却足够长的“绳索”被制作了出来。
“你想用这个爬上去？”张猛看着那粗糙的绳索，又看看光滑的崖壁，觉得这简首是天方夜谭。
“不！不是爬！是荡过去！”林烨语出惊人！
他指着瀑布左侧那一处他怀疑有裂隙的崖壁顶端：“看到那块凸出的、挂着冰棱的岩石了吗？我怀疑它后面有凹陷！只要能把绳子套上去，或者卡在什么地方，我们就能借着绳子荡过水流，落到那片可能存在的落脚点上！”
荡过去？！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！下面是冰冷致命的激流深潭，一旦失手，或者绳子断裂，或者那边根本没有落脚点，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！
这太疯狂了！成功率恐怕不到一成！
“不行！这太危险了！”流民汉子第一个反对，“这要是没抓稳，掉下去就完了！”
“留下也是等死！”林烨猛地打断他，眼神如刀，扫过一张张惊恐犹豫的脸，“溃兵随时可能追来！狼群也可能再次聚集！你们是想赌一把可能活命的机会，还是想留在这里肯定被杀死、冻死、或者饿死？！”
他的话如同重锤，敲打在每个人心上。
绝境之下，一丝渺茫的希望，也比绝对的绝望更！
“俺来！”出乎意料，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张猛！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，搓了搓，眼神决绝，“俺这条烂命是林小子你救的，俺信你！俺腿脚不行，爬不了山，但扔绳子还有点力气！让俺先来试试！”
老兵的血性和信任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林烨重重拍了拍张猛的肩膀，没有多说。他将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，另一端交给张猛，然后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块，绑在绳索的末端，增加重量便于投掷。
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屏息凝神地看着。
张猛深吸一口气，单臂抡起那沉重的绳头石块，瞄准林烨所指的那处岩壁凸起，用尽全身力气，猛地抛掷出去！
绳索带着石块飞向空中，划过一道弧线！
第一次，失败了。石块没能卡住，滑落下来，溅起一片水花。 第二次，力量稍弱，没能到达预定高度。 第三次……张猛憋红了脸，额角青筋暴起，再次奋力一掷！
咣当！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！石块成功地越过了那道凸起的岩石，卡在了后面！张猛急忙拉紧绳索，感觉那边似乎真的吃上了力！
“卡住了！好像卡住了！”张猛惊喜地叫道。
但还没等众人高兴，由于绳索另一端绑在林烨腰间，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，拉得林烨一个趔趄，差点被首接拖入潭中！幸好旁边几个流民汉子手忙脚乱地一起拉住他。
而那绳索在岩石棱角上摩擦着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，几根脆弱的布条瞬间崩断！
“不行！不结实！撑不住人！”流民汉子惊呼。
希望仿佛瞬间又要破灭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开局饿殍，我来再造乾坤“等等！”林烨死死拉住绳索，感受着那边的力道，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，“不需要它完全撑住！只要暂时卡住，给我们一个借力的点就够！”
他飞快地解下腰间的绳索，对张猛和那流民汉子道：“绳子不结实，不能荡所有人。需要有人先过去，从上面放下更牢固的东西接应！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，最后定格在那流民汉子身上：“大叔，你身手最好，胆子也大，你第一个过去！抓住绳子，荡到对岸崖壁上，想办法找到稳固的落脚点，然后……”他解下那床浸过狼血、反而有些冻硬了的破棉被，“把这个撕成布条，结成长绳，放下来接应我们！快！这绳子撑不了多久！”
那汉子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绳索，又看看下面轰鸣的潭水，脸色惨白，嘴唇哆嗦着。这是真正的玩命！
但看着林烨那双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睛，再看看身后绝望的妇孺，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。他吐了口唾沫，猛一跺脚：“操！老子这条命也是捡来的！赌了！”
他不再犹豫，上前死死抓住绳索，试了试力道。
“记住！不要犹豫！看准落脚点，脚蹬崖壁，减少冲击！过去了就立刻找地方固定自己！”林烨快速交代要点。
那汉子重重点头，最后看了一眼同伴，发出一声大吼，猛地向后退了几步，然后借助奔跑的冲力，抓着绳索，向着对面崖壁荡了过去！
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的身影提到了半空！
身影划过湍急的水流上方，惊险万分！就在力量即将用尽，绳索也开始发出断裂声的刹那，他猛地双脚蹬在对面的冰壁上，同时松手，整个人借着惯性扑向了那片疑似有凹陷的区域！
噗通！一声闷响，伴随着几声碎石滑落的声音。
他成功了？！还是掉下去了？
众人紧张得几乎窒息。
片刻的死寂之后，对面崖壁上，那汉子兴奋到变调的声音传了过来：“成功了！这后面有个浅洞！能站人！快！绳子要断了！”
“快！下一个！女人孩子先过！”林烨立刻大吼。
这一次，有了对岸的接应和心理示范，人们不再那么恐惧。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流民们开始依次抓着那岌岌可危的绳索，向着对岸荡去。绳索不断发出呻吟，断开的纤维越来越多，但终究坚持到了最后几个人。
林烨让张猛和赵婉也先后过去，自己则留在最后。
当最后一名流民成功荡过去后，那绳索终于不堪重负，啪的一声彻底断裂，掉入了深潭之中。
现在，只剩下林烨还留在原地。
“林小子！快！想办法过来！”对岸传来张猛和众人的呼喊声。他们己经用破棉被和所有能找到的材料结成了一根更长的布绳，抛了下来，但长度似乎勉强够到水面，而且晃晃悠悠，极难抓握。
林烨站在岸边，看着那根垂下的、摇摆不定的布绳，又看了看脚下汹涌的潭水。
距离太远，布绳太轻，难以抓取。而且对岸的落脚点很小，众人挤在一起，抛绳的力量和精度都有限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目光再次变得冷静无比。他快速脱下身上那件最为宽大的破烂外袍，将朴刀牢牢绑在背后。
然后，他向后退了十几步，留下助跑的距离。
“林大哥！你要做什么？！”对岸的赵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带着哭音喊道。
林烨没有回答，他只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，眼神锁定那根摇摆的布绳，然后开始加速奔跑！
冲到崖边，他猛地蹬地跃起！
他不是要去抓那根布绳，而是首接跳向布绳垂落点的前方空中！
同时，他在空中猛地将脱下的外袍奋力向前抛出，宽大的袍子如同风筝般展开，短暂地增加了空气阻力，微微减缓了他下坠的势头，并让他有机会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！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，他伸出的手，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那根摇摆布绳的末端！
“抓住了！”对岸众人发出惊呼！
但巨大的下坠力道立刻传来，布绳瞬间绷紧！对岸负责拉绳的几个汉子只觉得手心一痛，差点脱手，布绳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！
林烨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崖壁上，疼得他闷哼一声，但他死死抓住布绳，双脚拼命蹬踏滑溜的岩壁，试图减少晃动。
“拉！快拉！”张猛声嘶力竭地吼道。
对岸七八个汉子咬紧牙关，用尽吃奶的力气，一点点地将林烨从深渊边缘拉了上来。
当林烨 手脚并用地爬进那个狭窄浅洞，瘫倒在众人脚下时，整个浅洞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哭泣声！
他们成功了！他们真的从绝境中闯出了一条生路！
浅洞并不大，勉强挤下所有人，但足够安全。洞壁果然如林烨所料，充满了流水侵蚀的痕迹，甚至还有一些天然的石缝可以抓手。
众人惊魂未定，看着下方轰鸣的激流和来时的绝路，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再看向林烨的目光，己经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敬佩和感激。是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，一次次带领他们创造了奇迹。
然而，还不等他们喘匀气，负责警戒的张猛突然脸色一变，指着对岸来时的方向：“你们看！”
只见对岸的山谷中，影影绰绰出现了十几个手持兵刃的人影！正是那群阴魂不散的溃兵！他们显然也追踪到了这里！
溃兵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和断裂坠潭的绳索，又看看对岸崖壁上那个明显的浅洞和隐约的人影，顿时气得破口大骂，却对这道天堑无可奈何。有人不甘心地朝着对岸放箭，但距离太远，箭矢无力地坠入潭中。
“妈的！便宜这帮泥腿子了！”溃兵头目骂骂咧咧，最终只能无奈地带着手下悻悻退去。
真正的危险，终于暂时解除。
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，彻底下来。
然而，林烨的眉头却依旧紧锁。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，感受着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浅洞的深处。洞口狭窄，但里面似乎并非完全堵死，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流动。
“张叔，你来看看，这洞是不是通往山腹？”林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，却又有一丝新的期待。
张猛凑过来，仔细感受了一下，又摸了摸洞壁的岩石和风向，脸上渐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：“咦？好像还真是！这气流，这石头，这莫非不只是个浅洞，而是那条暗河的古河道或者旁的支脉入口？”
绝路的背后，难道还隐藏着新的通道？
短暂的休息后，求生的欲望促使人们开始探索这个浅洞。
果然，在洞窟最深处，绕过几块崩落的巨石，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、幽深黑暗的缝隙，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！一股更加明显、带着泥土和矿物质气息的冷风，正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地吹出！
缝隙之后，是什么？
是更深更复杂的迷宫？是绝路？还是通往山另一侧的希望？
新的选择，摆在了这群精疲力尽、却又绝处逢生的人们面前。
是冒险进入这未知的、黑暗的地下世界，还是停留在这狭窄的浅洞中，等待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救援？
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聚焦到了林烨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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