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，在“闻香停”酒肆目睹了李峰出手全过程的那个机灵青年——万晓，正脚步轻快地穿梭在清河镇熙攘的街道上。
他一身锦缎衣裳看起来价值不菲，却因赶路而沾了些许尘土，腰间的精巧算盘随着他的步伐发出细微清脆的撞击声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，敏锐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。
一
万晓脑子里仍在细细回味着李峰那石破天惊的一拳：“发力凝而不散，后劲沉厚霸道，破空之声隐有风雷之意…干净利落，绝对是朔风堡核心嫡传‘破军拳’的路数，而且己臻化境。
可朔风堡年轻一辈中，没听说有这号人物离堡啊？那李擎苍的独子李峰倒是年岁相符，但传闻中他是个只知埋头练武、不问世事的闷葫芦，岂会轻易离堡？
怪事，真是怪事…这消息若是卖与朔风堡的对头，或是那些关心堡内动向的势力，定能值个好价钱……”
他习惯性地放缓了脚步，耳朵微微竖起，像只警觉的狸奴，不着痕迹地收集着空气中飘散的各类信息：菜贩与主妇为几文钱争执、茶馆里商人抱怨漕运税费又增、衙门差役巡逻时略显急促的节奏、几个腰间鼓囊的江湖汉子低声谈论着“黑风口”的货、甚至临街阁楼上夫妻为家用拌嘴的琐碎…
在他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笑眼之下，这些看似无用的碎片正被飞速筛选、归类。在他眼里，这些都是潜在的金矿，指不定何时就能换来白花花的银钱。
二
转过一个街角，集市那头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。他一眼便瞧见了正被怒气冲冲的车夫揪住衣襟、急得面红耳赤的徐巧，以及旁边摔坏的绊索装置和那头仍在喷着响鼻的驴子。
万晓眼珠一转，计上心来。他整了整衣襟，脸上瞬间堆起诚恳又略带圆滑的笑容，快步上前。
“哎哟喂，这是怎么了？张大叔，何事动这么大的肝火啊？”万晓先是熟络地拍了拍车夫的肩膀，顺势巧妙地隔开了他揪着徐巧的手，声音响亮又带着安抚人心的调子，“您这头‘黑风驹’可是镇上数得着的好脚力，谁这么不长眼敢冲撞了？…呦，这地上是？”
他先是帮着徐巧对车夫说了几句圆场话，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，既给了车夫面子，又暗示徐巧可能并非恶意。
接着，他趁车夫注意力被转移的空档，手法娴熟地偷偷塞过去一小串铜钱，低声快速道：“张大叔，消消气，一点酒钱，不值当为这点小事耽误您运货的时辰，南街王掌柜那儿不是还等着您这车货呢吗？”
车夫摸了摸手里的铜钱，脸色稍霁，又听到万晓提起等待的货主，怒气顿时消了大半，只是嘴上仍嘟囔着：“哼，看在万小哥你的面子上…下次再让俺碰到你这小子瞎捣鼓，非拆了你的破摊子不可！”说罢，悻悻地拉着驴车走了。
三
万晓这才转向惊魂未定的徐巧，笑嘻嘻地拱拱手，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地上那些精巧的机关零件：“这位小哥真是好巧思！临危不乱，瞬息之间便能造出如此精妙的绊索救急，虽有些…嗯…小小意外，但心意和本事是顶好的。在下万晓，佩服佩服。”
徐巧松了一口气，一边整理着被弄乱的摊子和那个硕大的工具箱，一边抬头看向这个帮自己解围的陌生人。
见对方笑容可掬，言语也颇为客气，便也抱拳回礼，脸上还带着几分窘迫：“多谢万兄台出手解围，惭愧惭愧，学艺不精，险些惹出大祸。我叫徐巧，就是个鼓捣些小玩意儿的。”
万晓顺势蹲了下来，看似随意地拿起摊子上一个会自动行走的小木龟，手指状若无意地摸索着木龟的关节和内部机括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，赞叹道：“徐兄弟过谦了，这手艺可绝非‘小玩意儿’那么简单。瞧这木龟，关节联动如此精巧，非大师不能为也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状似无意地问道：“徐兄弟整日在这市集摆摊，消息最是灵通。不知最近可听到什么新鲜事没有？比如…有没有什么陌生的、特别扎手（厉害）的高手经过这镇子？或者，有什么不寻常的江湖风声？”
徐巧正为遇到一个似乎懂得欣赏他机关术的人而有些高兴，闻言眨了眨眼，挠头道：“特别厉害的高手？唔…前两天倒是有几个走镖的师傅说，西边黑风口那边出了档子事，好像有批货被劫了，手法干净利落，不知是不是高手干的…至于镇上，今天在‘闻香停’那边…”
他忽然压低了声音，“好像有个穿青衫的年轻人，一拳就把‘黑煞五虎’里的疤脸给收拾了，都没看清怎么出的手！”
万晓心中暗笑，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：“哦？竟有此事？‘黑煞五虎’那几个泼皮虽不入流，但手底下也有几分硬功夫…那青衫人什么模样？往哪个方向去了？”
徐巧努力回忆着：“模样…挺周正的，就是看着有点冷，不爱说话的样子。好像…往南边去了吧？对，是南边！”
“南边…”万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随即又扬起笑脸，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，放在徐巧摊上，“多谢徐兄弟的消息，这小木龟甚是有趣，我买了。以后若再有什么稀奇事，或是又做了什么新奇机关，不妨到镇东头的‘悦来客栈’寻我说道说道，我对此最是感兴趣。”
说完，他朝徐巧眨眨眼，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摆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，优哉游哉地朝着镇南方向踱步而去，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的算盘珠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，心里飞速盘算着：
“朔风堡的高手，南下…有趣。这消息，卖给谁好呢？是北边来的的那几个打听朔风堡近况的商人？还是南边对朔风堡一首很‘关心’的慕容家的人？或者…首接找机会‘卖’给那位正主儿，套套近乎？嗯…得好好计较计较，务必卖个最高价。”
阳光照在他略显狡黠的脸上，映出一副发现宝藏般的心满意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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