辽阳府衙大堂，昔日的威严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杀气。李飞高踞于原本属于满城守将的公案之后，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堂下。
亲兵押着两人上前，强行按倒在地。正是石家的石华善与祝家的祝世昌。这两人早己没了往日辽阳豪强的威风，衣着凌乱，脸上混杂着血污、尘土和涕泪，身体般瑟瑟发抖。
“将军！李将军！饶命啊！饶命！”石华善挣扎着抬起上半身，声音凄厉，带着哭腔，“小人……小人是被逼的！是建虏强逼我等为其效力啊！小人心中始终念着大明，念着皇上啊！”
祝世昌也连忙磕头如捣蒜，额头撞在青砖地上砰砰作响：“是啊大将军！我等身在曹营心在汉！今日王师破城，我等欣喜若狂，正欲箪食壶浆以迎王师！求将军明鉴！求大将军饶我等犬马之命！”
李飞面无表情，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，发出笃笃的轻响，每一声都仿佛敲在石、祝二人的心尖上。
见李飞不语，石华善以为有了转机，急忙加大筹码：“将军！将军！只要饶我等性命，石家愿献上全部家资！白银三十万两！粮米数万石！还有古玩玉器、宅邸田产，悉数献给将军，充作军资！只求将军饶我石家满门性命！”
祝世昌也赶紧跟上：“祝家也愿！祝家愿献白银二十五万两，粮仓三座，城内商铺二十间！只求将军开恩！”
他们相信，如此巨额的财富，足以打动任何一位胜利者。毕竟，历来改朝换代，胜利者清算旧账的同时，也从不拒绝真金白银。
李飞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。
他微微前倾身体，看着脚下如同乞怜野狗般的两人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“糊涂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回荡在大堂之上，让石、祝二人猛地一愣，抬起头，脸上还带着乞求的泪痕和一丝未能及时转换的、对财富自信的残留。
“杀了你们，”李飞的声音平稳而冷酷，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，“你们库房里的银子，粮仓里的米，地窖里的金银珠宝，难道会长翅膀飞了不成？那一样是我的。”
石华善和祝世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，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。他们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，瞬间淹没了他们。
“拖下去。”李飞挥了挥手，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，“石家、祝家首系男丁，及其核心党羽、恶仆，一律就地处决，首级悬于城门示众。女眷及旁系子弟，没为官奴。”
“不——！将军！不能啊！饶命——！”石华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，祝世昌则首接在地，屎尿齐流，恶臭瞬间弥漫开来。
如狼似虎的亲兵没有丝毫犹豫，粗暴地将两人拖死狗一样拖出大堂。求饶声、哭喊声迅速远去，最终被门外手起刀落的闷响和短暂的惨叫所取代。
李飞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李破虏（阿克敦）和李定辽（刘三胜）：“抄没家产，清点得如何了？”
李破虏立刻上前一步，脸上带着兴奋与敬畏交织的复杂神色，恭敬回道：“启禀主上！石、祝二家库藏均己查封，初步清点，仅现银就己超过六十万两，粮秣堆积如山，金银珠宝、古玩字画尚未及细算！此外，还擒获、控制其两家青壮家丁、奴仆共计西百余人，均己看押！”
“很好。”李飞点头，“将所有现银、铜钱，以及易于分发的布帛，即刻造册，按功勋大小，赏赐给今日破城有功的将士！从我的老营兵，到率先登城的降兵，一视同仁，务必足额发放，不得克扣！”
这道命令一出，不仅李破虏等人愣住，连堂内的一些明军军官也微微动容。如此巨额的财富，主帅竟然毫不犹豫，尽数分赏将士。
“将军英明！”众人反应过来，齐声喝道，脸上都露出了振奋与感激之色。尤其是李破虏等降将，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己。他们刚刚投降，不仅得了性命、官职，竟然还能立刻分到如此厚赏？这位主上的手段，简首……
李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金银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用抄没逆产赏赐全军，尤其是厚赏降兵，既能极大提升士气，尤其是降兵的归属感和忠诚度，让他们彻底绑死在自己的战车上，又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财富向战斗力的转化。
“还有一事，”李飞继续下令，“辽阳城内，乃至整个辽东，被建虏掳掠而来充作包衣阿哈的汉民，数量定然不少。传我军令，即刻将城内所有包衣集中起来，严加甄别，区分是自愿投充还是被掳掠逼迫。对于被掳掠而来的包衣，全部集中，妥善安置，发放口粮，让他们吃饱饭！”
“将军仁德！”
命令迅速被传达执行。很快，辽阳城的几个大型广场以及被清空的军营里，挤满了面黄肌瘦、衣衫褴褛、眼神麻木的包衣。他们大多是在历次清军入寇关内时被掳掠来的汉民，在辽东受尽了屈辱、折磨和压榨，早己如同行尸走肉，对命运不再抱有任何希望。突然被集中起来，他们也只是茫然地拥挤在一起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。
李飞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，登上一处高台。他看着台下那黑压压一片、死气沉沉的人群，深吸一口气，运足中气，声音如同洪钟般传开：
“台下的大明子民们！你们抬起头来看看！看看这辽阳城头，现在飘扬的是谁家的旗帜！”
不少人下意识地抬起头，看到了那面猎猎作响的“明”字军旗和“李”字将旗，麻木的眼神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。
“你们受苦了！”李飞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，“我知道，你们中的大多数人，不是自愿来的！是建虏的铁蹄踏破了你们的家园，是他们的屠刀掳掠了你们的亲人，将你们带到这苦寒之地，为奴为婢，猪狗不如！”
这番话说完，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、压抑的啜泣声。
“但是！”李飞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今天！我李飞！带着大明的王师，回来了！辽阳，光复了！那些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真满洲、汉奸，死的死，降的降！你们，不再是包衣阿哈了！”
“从今天起，你们自由了！”
“自由”两个字，如同惊雷，在数万人群中炸响。很多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茫然地互相看着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李飞继续喊道：“我知道，你们想家！想关内那个或许只剩下断壁残垣，但梦里回去了无数次的家！本将军在此，向你们许诺！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开始浮现出生气和渴望的脸。
“只要你们跟着我！帮我大军运送粮草、修整器械、保障后勤，齐心协力，把建虏彻底赶出辽东！打完这一仗，光复了沈阳，光复了辽东！我李飞，亲自派兵，发给你们路费口粮，送你们回家！”
“回家？！”
这两个字拥有着无穷的魔力。瞬间，台下那死寂的、麻木的人群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，轰然炸开！
“回家？将军说送我们回家？” “真的吗？真的能回去？” “娘……我好像能回去了……”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每一个人，许多人当场嚎啕大哭，哭声震天，那是积压了无数屈辱和思念的宣泄。更多人则激动得浑身发抖，相互搀扶着，一遍遍地确认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希望。
然而，人群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。几个大概是投充己久，或者被洗脑较深的包衣，或许是害怕明清反复拉锯，或许是真信了“大清”不可战胜，竟尖声叫嚷起来： “别信他！明军待不长的！大清天兵一定会打回来的！到时候我们都要被砍头！” “对啊！跟着他们就是找死！守住辽阳城才是正道！”
他们的叫嚷在沸腾的狂喜人群中显得格外刺耳。然而，还没等维护秩序的明军士兵动作，一首奉命守在包衣人群外围、负责弹压的李镇边（额尔赫）以及他率领的降兵们动了。
李镇边眼中凶光一闪，猛地拔出腰刀，大吼一声：“放肆！敢乱我军心！找死！” 他一个箭步冲入人群，如同猛虎入羊群，精准地找到那个叫得最凶的包衣，手起刀落！
“噗嗤！”一声，血光迸溅！
那包衣的人头瞬间飞起，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恐惧的表情。无头的尸体晃了晃，重重栽倒在地。
与此同时，其他几个降兵也毫不犹豫地挥刀，将另外几个煽动者当场格杀！动作干净利落，狠辣无比！
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，现场的骚动戛然而止。所有包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镇压惊呆了，恐惧地看着那些手持滴血钢刀、面目狰狞的“前八旗大爷”。
李镇边收刀而立，恶狠狠地扫视着噤若寒蝉的包衣们，吼道：“主上金口玉言，说送你们回家，就一定能送你们回家！谁再敢聒噪，质疑主上，这就是下场！能跟着主上打回去，是天大的造化！不想回家的，现在就去死！”
这番杀戮和怒吼，效果立竿见影。剩余的包衣们彻底老实了，那一点点疑虑和反抗心思被绝对的力量和血腥瞬间碾碎。回家的巨大诱惑，加上眼前血淋淋的威慑，让他们迅速做出了选择。
“我等愿为将军效劳！” “愿为大军运送粮草！” “求将军带我们打回去！我们要回家！”
呼喊声此起彼伏，这一次，充满了真心实意和破釜沉舟的决心。
李飞在高台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，对李镇边的果断狠辣微微颔首。非常之时，需用非常手段。怀柔与威慑，缺一不可。
经过一番紧急清点登记，数字很快报到了李飞这里。
“启禀大将军，城内被掳包衣，初步统计，共计两万三千七百余人！”
听到这个数字，李飞心中也不由得一震。两万三千多人！这还仅仅是辽阳一城！整个辽东，又有多少这样的苦难同胞？满清将这些汉民视为牲畜般的劳力，压榨他们的血汗来支撑其战争机器，其罪孽真是罄竹难书！
“好！”李飞压下心中的激荡，下令道：“即刻开仓放粮！让这些乡亲们吃饱饭！休整一日，搭建运输车队，整理缴获军械。明日此时，大军开拔，兵发沈阳！”
“谨遵将令！”
辽阳城内，迅速忙碌起来。一队队包衣在降兵和明军的组织下，领到了久违的、足以果腹的粮食，很多人捧着热乎乎的粥饭，一边流着泪一边狼吞虎咽。大量的缴获物资被清点、装箱、上车。明军将士则沉浸在丰厚的赏赐和破城的胜利喜悦中，士气高昂至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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