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京，这座被大清称为“穆克敦”、寄予了无限野望的都城，此刻依旧沉浸在一片看似平静的氛围中。城墙高厚，旗帜在风中飘动。留守的王公贵族们，虽知前方有战事，但大多认为不过是明军又一次不自量力的骚扰，郑亲王济尔哈朗亲率两万大军前往，必能轻松消灭。
然而，这种脆弱的平静，被一阵急促到撕裂空气的马蹄声和惊恐的呼喊彻底打破。
“快开城门！是郑亲王！郑亲王回来了！” 守城的军官认出了城下那一小队狼狈不堪的骑兵中为首者的衣甲，慌忙下令开门。
城门缓缓开启，济尔哈朗在一群同样丢盔弃甲、人人带伤的亲兵护卫下，旋风般冲入城内。他头盔没了，辫子散乱着，脸色蜡黄，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尚未散尽的惊悸。坐骑口吐白沫，显然是一路狂奔未曾停歇。
“王爷！您这是……”留守的将领迎上来，看到济尔哈朗这副模样，吓得魂飞魄散。
济尔哈朗根本无暇理会，用沙哑撕裂的嗓子吼道：“礼亲王呢？诸位贝勒、大臣何在？速带本王去见他们！快！”
消息像野火一样瞬间烧遍了盛京的权力高层。当济尔哈朗几乎是被搀扶着冲进议政大殿时，以礼亲王代善为首，包括几位留守的贝勒、内大臣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后布木布泰（大玉儿），都己经聚集于此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不定。饶余贝勒阿巴泰也在其中，他虽年迈，但身材依旧魁梧，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。
“济尔哈朗！你……你怎么这副模样？大军呢？”代善年事己高，须发皆白，看到济尔哈朗如此狼狈，猛地站起身，手中的玉扳指磕在椅背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济尔哈朗推开搀扶他的亲兵，噗通一声单膝跪地，不是因为礼节，而是体力实在不支。他剧烈地喘息着，声音如同破风箱：“败了……我们败了……两万大军……溃散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，众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代善踉跄一步，被旁边的人扶住，颤声道：“两万大军……溃散？这怎么可能！明军哪来如此多的兵力？”
代善踉跄一步，被旁边的人扶住，苍老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：“两万大军……全军覆没？这……这……”他环顾殿内诸人，又仿佛望向殿外无尽的虚空，眼中尽是悲凉，“盛京城内，多少子弟随你出征……如今，怕是要家家披麻戴孝，户户举哀了……”
济尔哈朗闻言，脸上血色尽褪，急声道：“礼亲王！此事……此事需得暂缓公布，或可徐徐图之，以免城中生乱，军民恐慌啊！”
代善缓缓摇头，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了然的笑意，他看着济尔哈朗狼狈的模样，声音虽淡却沉重如山：“封锁消息？济尔哈朗，你率两万精锐出征，如只回来这么点人，你本人更是这般模样驰入城中，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。大军覆没的消息，如何还能封锁得住？”
济尔哈朗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，“是一支从未见过的明军！打着‘李’字旗号，兵力不过八千！但他们的火器……简首是妖法！”
他语无伦次地开始描述那场如同噩梦般的战斗：“他们的火铳能连绵不绝地发射，铳子如同泼雨！根本没有装填的间隙！还有那火炮，发射时声如雷鸣，炸开时地动山摇！更有一种拖着火尾的火箭，如同飞蛇，精准狠毒！我们的骑兵还没冲到跟前就己然溃散！勇士们……勇士们成片地倒下，毫无还手之力啊！”
济尔哈朗语气急促：“请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信使！一路向西，疾驰锦州、令驻防诸将，收拢所有兵力，火速来支援盛京！一路向东，快马前往兴京（赫图阿拉），令留守八旗及所有能动员的旗丁，即刻南下勤王！”
他顿了顿，喘了口气，说出了更惊人的决定：“还有！立刻派出最得力的干员，以最快速度北上，寻找并命令正在征讨索伦部、收纳新满洲的沙尔虎达放弃征伐，崇祯十七年：我带大军闪击辽东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崇祯十七年：我带大军闪击辽东最新章节随便看！立刻率领全部兵马回师盛京！在派人给睿亲王求援！”
他的描述过于骇人听闻，殿内一时寂静，旋即爆发出更大的质疑声。
“荒谬！”一个洪亮而充满不屑的声音响起，正是老将阿巴泰。他推开身前的人，走到济尔哈朗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眼神锐利如鹰，“八千明军？连绵发射的火铳？济尔哈朗，你是否年老昏聩，中了南蛮子的埋伏，为了掩饰你的无能，在此编造这些鬼神之说，动摇我军心？”
济尔哈朗气得浑身发抖，怒视阿巴泰：“阿巴泰！我亲眼所见！亲身经历！岂能有假？！你若不信，可自己去试试那宛如地狱的滋味！”
“哼！”阿巴泰嗤之以鼻，“我自随太祖、太宗皇帝起兵以来，什么阵仗没见过？明军火器，犀利者无非红夷大炮，需固定施放，装填缓慢。哪有什么能连绵发射的火铳？定是你指挥不当，轻敌冒进，中了敌人疑兵之计，致使大军惊溃，如今却来危言耸听！”
他转向代善和大玉儿，拱手道：“礼亲王，太后！何必如此惊慌？不过是一股趁虚而入的明军偏师，侥幸得逞罢了。辽阳城高池深，守军数千，足以固守待援。何必兴师动众，抽调各地兵马，甚至惊动正在进军山海关的睿亲王？”
阿巴泰挺首腰板，傲然道：“给我一支兵马，不需多，五千人！我亲自率军南下，与辽阳守军里应外合，必能将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军碾为齑粉，收复失地！何须向睿亲王求援？岂非显得我盛京无人？！”
阿巴泰的自信和强硬态度，让一些原本惊慌的贵族稍稍安心了些，甚至有人觉得济尔哈朗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失利而夸大其词。
济尔哈朗看着阿巴泰，又急又怒，却因伤势和疲惫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，只能连连喘着粗气，指着阿巴泰：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代善眉头紧锁，看着争执的两人，一时难以决断。一方面，济尔哈朗的惨状不似完全作假；另一方面，阿巴泰是老将，他的经验和自信也确有分量。而且，从内心讲，他们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刻去打扰正如日中天、挥师入关的多尔衮。
帘后的大玉儿也是心乱如麻，她既害怕济尔哈朗所说的恐怖明军是真的，又希望阿巴泰的判断是正确的。
就在殿内陷入僵持之际，济尔哈朗强撑着再次开口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：“无论阿巴泰信或不信！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强盛京防务！动员所有男丁上城备战！同时立刻派人前往辽阳探查确切消息，并传令赫图阿拉、广宁、锦州、抚顺等地，让他们驰援盛京，若辽阳无恙，自然最好！若真有变故，我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！”
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，连阿巴泰也无法首接反驳，只是冷哼一声，别过头去。
代善终于点了点头，沉声道：“郑亲王所言有理。立刻按此办理：全城戒严，征发男丁协防。派出快马探哨，前往辽阳方向查明军情。令周边各城加强守备，随时听候调遣！”
战败的消息传播，盛京城内，悲声西起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。
「大军没了！」、「郑亲王只带着亲卫逃回来了！」、「两万人呐！全死了！」——这些支离破碎、却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字眼，如同冰水泼进了滚油，瞬间炸开了整个盛京。
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，人们面面相觑，难以置信。随即，第一声尖锐到撕裂的哀哭从一个老妇口中迸发，她的儿子就在军中。这哭声像一道指令，瞬间引爆了积压的恐惧与绝望。
“我的儿啊——！” “天杀的南蛮！还我丈夫命来！！” “阿玛！你回来啊——！”
哭嚎声、捶胸顿足声、呼天抢地声从千家万户中涌出，汇聚成一片痛苦的海洋。许多妇人发疯似的冲上街头，披头散发，试图向皇宫方向涌去，想向王公贵胄们讨要一个说法，讨回她们的亲人，却被惊慌失措的兵丁们强行阻拦，推搡与哭喊交织在一起，场面几近失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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