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京城内一片死寂，饥饿如同瘟疫，在每一个角落蔓延。粮仓早己见底，牲畜马匹被偷偷宰杀分食，老鼠都成了抢手货。街道上，时常能看到瘫倒在墙角、奄奄一息的士兵和平民，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。
绝望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淹没了这座曾经的都城。
礼亲王王府，如今更像是一座灵堂。代善、济尔哈朗、阿巴泰三人相对而坐，个个眼窝深陷，脸皮耷拉着，那身象征权势的亲王袍服，如今穿在身上跟套在骷髅架上没啥区别。
长时间的沉默后，代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，发出沙哑的声音：“不能再等了。城内…己经快人吃人了。”
济尔哈朗抬起头，眼中布满了血丝：“那又能如何？突围？城外明军重重围困，火炮火铳犀利，我们冲出去，就是送死。”他苦笑一声，“恐怕还没冲到明军阵前，我们的人己经被明军铳炮打死了，之前他们主力不在尚不能突围成功，何况现在。”
阿巴泰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，震得茶碗乱响，但他自己也因为虚弱而晃了晃：“难道就困死在这里？！他多尔衮在北京享福，我们却要在这里给他陪葬？！我不甘心！”
“不甘心又能怎样？”代善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，“如今人为刀俎，我为鱼肉。或许…或许可以谈谈？”
“谈？”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同时看向他，眼神复杂。
“明军围而不攻，或许…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。”代善艰难地说道，“我们…我们或许可以争取一个体面点的结局。至少…保住满城军民的性命。”
这几乎是自欺欺人的话。但他们己别无选择。
“派谁去？”济尔哈朗问到了关键，“寻常汉官，分量太轻，李飞未必会当回事。若是我们满洲大臣前去，万一被扣下……”
代善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，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：“当年入关劫掠，曾掳来大量明朝的宗室，虽然那些王爷都死了，剩下的只是远支低级宗亲，但好歹顶着朱姓。这些人如今在城内为包衣阿哈，其家眷也皆在城中。不妨挑一两个识文断字、模样周正的，许以重获自由身，让他们去谈。”
阿巴泰皱眉：“让这些卑贱的包衣去？能成事吗？”
代善阴恻恻地道：“正因他们是包衣，家眷捏在我们手里，才不敢不尽心竭力，甚至为了活命，会拼命在明军面前为我们说好话。再者，他们毕竟是朱明宗室之后，虽身份低微，但由他们出面乞降，或许…或许还能有点用，他们好歹也是明朝宗室，他明军再横，对着姓朱的，总得稍微顾念点香火情吧？
比派个纯粹的满洲人或汉官去要好。就算谈不成，损失的也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包衣。”
济尔哈朗沉吟片刻，点了点头：“这倒是个办法。至少，能试探一下明军的真实态度。”
经过一番商议，最终，他们挑选了一位原本是明朝远支宗室、因战乱被掳至辽东贬为包衣的原奉国中尉，以及一名略通文墨的汉官随行。代善亲自召见了这名战战兢兢的前明宗室，威逼利诱，强调其家眷性命全系于他此行成败。随后，这支小小的使团举着白旗，颤巍巍地打开了沉重的城门，向着明军大营走去。
明军中军大帐内，李飞正在听取关于城内饥荒情况的汇报，闻听清军派来使者，其中竟有一名前明宗室，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出所料又略带讥讽的表情。
“带他们进来。”
很快，使者被带了进来。那名朱姓宗室衣衫褴褛，面色蜡黄，眼神躲闪，一进大帐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不敢抬头。随行的汉官也是面色惶恐，声音颤抖：“罪…罪臣叩见大将军！奉…奉我家王爷之命，特来与大将军商议…”
“商议什么？”李飞打断他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汉官咽了口唾沫，硬着头皮道：“王爷…王爷的意思是，若大将军愿网开一面，准许我等退出盛京，返回赫图阿拉故地，我等愿…愿献出盛京，并保证永不与大明为敌…此外，城中府库所藏，皆可献于大将军…”
他的话越说越没底气。因为他看到，帐内的明军将领们，脸上都露出了讥讽的冷笑。李飞的目光甚至没在那名跪着的朱姓宗室身上过多停留。
李飞甚至没有起身，只是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，目光如刀般扫过使者：“退出盛京？返回赫图阿拉？保证永不与敌？”
他每问一句，使者的身体就抖一下。
“你们，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？”李飞的声音陡然转冷，“盛京己是我囊中之物，城破只在旦夕之间。府库所藏？城破之后，一切都是我的战利品，需要你们献？”
“至于永不与大明为敌？”李飞嗤笑一声，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说这个？”
阿济格全军溃败，多尔衮龟缩关内，你们不过是釜底游鱼，瓮中之鳖！找来个落魄宗室，就想攀交情、谈条件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！”
李飞还特意瞥了一眼地上那哆嗦的“朱家后人”，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。
“回去告诉代善、济尔哈朗和阿巴泰！”李飞的声音斩钉截铁，“我可不是李成梁，不是他们献媚就能骗的了的。”
使者被李飞的气势吓得面无人色，连滚带爬地被军士“请”出了大帐，那名朱姓宗室更是几乎，被随从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回了盛京城。
帐内，副将张鹏有些疑惑：“将军，何必这么强硬？让他们自己献城，咱们也能少些损失。”
李飞不屑：“不需要，他们什么筹码都没有，咱们为什么要跟他们谈？
消息传回，代善三人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。连打出“宗室牌”都毫无作用，无尽的屈辱和绝望涌上心头。
阿巴泰怒极，却又无可奈何，只能颓然坐下。
代善闭上双眼，长长地、绝望地叹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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