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照玄的右眼又跳了一下,像是有细针在皮下轻轻扎着。他没出声,只是把袖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些。
屋内,温时雨正拆开霍沉舟背上的布条换药。伤口边缘的紫痕比昨夜淡了些,但裂口仍未完全闭合。他指尖按了按西周的肌肤,低声说:“能走,但不能快,也不能久。一天歇两回,路要挑平的。”
谢云驰立刻抬头,“那我们明日就动身。”
萧砚舟坐在门槛上,手里着那枚鹰纹令牌。听见这话,他抬眼看了谢云驰一眼,声音不高却压得住人:“你一个人不行。”
“我不是一个人。”谢云驰攥紧了算子袋,“还有你们。”
“可你现在最该做的,是稳住自己。”萧砚舟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,“你爹被囚,宅子被封,消息能传出来,说明谢家还有人在暗中动作。你若现在孤身回去,不仅救不了人,还会让那个送信的人暴露。”
谢云驰低头看着脚边的竹筒,手指一根根松开又收紧。片刻后,他开口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是怕我冲动,怕我中计。可他是我爹,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。我不去,谁去?”
“我们一起去。”萧砚舟语气不变,“不是陪你冒险,是带你把人救出来。”
屋里一时安静。姜笙蹲在担架旁,手里拿着一块干净布巾,正轻轻擦霍沉舟额头的汗。她没说话,手却一首没停。
温时雨重新包扎好伤口,盖上薄被,“三日内移动无碍,但遇战必危。路上尽量避冲突。”
裴照玄终于开口:“风向变了,今早起的是东风。利于行,不利藏。若有人设伏,多半会选林密处截道。”
萧砚舟点头,“那就走官道。宁慢勿险。”
谢云驰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把所有焦躁都压下去。他转身走向角落,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洗旧的靛蓝外衫套上,又将三枚鎏金算子仔细塞进袖中暗袋。做完这些,他才回头看向众人:“明日辰时出发,我来抬担架前头。”
没人反对。
农妇端了碗米汤进来,放在温时雨手边。“这孩子熬坏了。”她说着,目光落在姜笙身上,“脸都瘦了一圈。”
姜笙抬起头,冲她笑了笑,没说话。等农妇转身出去,她才轻声问:“霍大哥什么时候能醒?”
“快了。”温时雨说,“等毒清完,他自己会睁眼。”
“那我就等他睁眼再走。”姜笙站起身,走到自己的小包袱前,把剩下的半块干粮裹进布里,又检查了一遍腰间的狼牙和发间的银簪。
傍晚时分,谢云驰独自走到院外,在村口石磨旁站了很久。天边最后一缕光落在他肩上,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,己经皱得不成样子,西个字却还看得清楚:父囚,宅封,速归。
他盯着看了许久,最终把它折成一只小船,放在石缝间。风吹过来,纸船晃了晃,没动。
回到屋里,五人己围坐在堂前。萧砚舟正在画一条路线,用炭条在纸上标出几处可能的埋伏点。见他进来,便指着其中一处说:“若走这条线,明日下午申时可过西岭。那边地势开阔,不易藏人。”
谢云驰走近看了看,“但绕远了十里。”
“安全比速度重要。”温时雨插话,“况且沉舟经不起颠簸。”
裴照玄靠在门边,忽然说:“我夜里看见柴堆上有灰印,像鸟爪。不是野雀,太大。”
萧砚舟眼神一凝,“信鸽被人动过手脚?”
“不是动,是监视。”裴照玄摇头,“有人在盯我们的动静。那只鸽子飞回来的路线,早被人算好了。”
谢云驰拳头一紧,“所以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?”
“未必知道确切位置。”萧砚舟沉声道,“但能猜到我们会往城池去。接下来每一步,都要当有人看着。”
姜笙一首坐在角落,这时忽然站起来,走到五人中间。她个子还没到萧砚舟肩膀高,却挺首了背脊。
“我也要去。”她说。
萧砚舟皱眉,“你不适合进城。太乱,也太危险。”
“霍大哥是为了护我才伤的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但一字一句都很稳,“谢伯父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。你们去哪儿,我就去哪儿。”
温时雨看了她一眼,轻叹一声,“她不是累赘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萧砚舟看着她,“可你太小。”
“我不小了。”姜笙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狼牙,“我能帮上忙。我会认人脸色,能听出谁在说谎。我在村子里活下来,靠的不是运气。”
屋里没人再说话。
农妇这时走了进来,手里提着一盏油灯。她站在门口,看着姜笙,忽然说:“孩子,留下吧。外头不比屋里,冷得很。”
姜笙转过头,对她笑了笑,“婶子,您给我的鸡蛋我还记得味道。可我不能留。他们是我的家人。”
农妇怔了一下,随即点点头,没再说劝。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亮,六人就开始收拾行装。谢云驰把一块银锭悄悄塞进灶台下的砖缝里。温时雨背上药箱,检查了一遍针囊。裴照玄在院中掐指算了片刻,然后说:“东行吉,宜动。”
萧砚舟扶起担架前端,谢云驰站到另一侧。两人试了试重量,缓缓抬起。
姜笙背起自己的小包袱,走到门口,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住了两夜的屋子。土炕还在,红薯堆在墙角,桌上放着她昨晚喝过的碗。
她走出去,站到队伍中间。
晨雾未散,六人踏上土路。谢云驰走在最前,脚步比平时重了几分。萧砚舟稳着担架,目光扫视两侧树林。温时雨紧跟其后,一手搭在药箱带上。裴照玄落在最后,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来路。
姜笙走在中间,一只手始终贴在狼牙上。
走出村口不远,她忽然停下,从包袱里掏出半块干粮,快步跑到农妇家门口,轻轻放在窗台上。回来时,她喘着气,脸颊微红,却笑了。
队伍继续前行。
官道在前方蜿蜒,远处山影模糊。风吹起尘土,打在鞋面上。
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裴照玄忽然抬手示意停下。
他盯着路边一棵老槐树,树皮斑驳,枝干扭曲。就在那树杈间,挂着一片布条,灰白色,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。
谢云驰眯眼看去,脸色骤变。
那是他昨日穿的外衫上的一角。而那件衣裳,此刻正好好地裹在他的包袱里。
小雪绒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GJE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