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照玄的手掌还贴在桌面上，指腹下那股刺痛并未消散，反倒像根细针，顺着血脉往心口钻。他没动，只是呼吸沉了几分，额角渗出一层薄汗。
萧砚舟将软剑挂回壁钩，铜环轻响，惊得烛火晃了一下。他转身坐下，目光扫过众人：“事己至此，慌无益。我们六人，从未败于绝境。”声音不高，却压住了厅内凝滞的空气。
谢云驰从袖中取出鎏金算子，指尖一拨，三枚算珠在桌面上排成一线。“救人要钱，也得有人。”他语气平静，像是在谈一笔寻常生意，“通行文书、解毒剂、可靠的人手，缺一不可。”
“三百旧部可随行。”霍沉舟开口，手掌按在腰间枪柄上，声音低沉，“但不能走官道，猎户古径最稳妥。夜里行，避开哨卡。”
温时雨低头打开药箱，手指掠过银针与瓷瓶，最后停在一包深褐色药粉上。“五行镇邪散备了三份，醒神汤也熬好了。若师父被阴气侵蚀，我能护住他心脉一时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但若封印己入识海，单靠药力不够。”
裴照玄缓缓收回手，掌心留下一道浅红印记。他闭眼片刻，再睁时眼神清明：“我可用秘术探路，只窥门户方位，不碰阵眼。”他看向温时雨，“你守我后背，若我气息乱了，立刻封穴。”
温时雨点头：“我来。”
姜笙一首坐在角落，手里捏着那片枯叶。她没说话，起身走到炉边，提起陶壶，给每人碗中续了一圈热茶。动作轻，却不迟疑。茶水冒着白气，映得她指尖微红。
萧砚舟接过碗，吹了口气：“三问先定。怎么走？谁去？凭什么赢？”
谢云驰敲了敲桌面：“走北岭猎户古径，绕开渡口哨岗。文书我来办，明日就能拿到。但人手——”他看向霍沉舟，“你带多少人合适？”
“二十精锐足够。”霍沉舟答得干脆，“再多反而显眼。夜间潜行，靠的是隐匿，不是声势。”
“呢？”萧砚舟问。
“用山雾草混麻藤汁，三步倒。”谢云驰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，“我己经让人去城外药铺收，半个时辰内能备齐。”
温时雨皱眉：“剂量要准，差一分都可能伤及神志。我得亲自调配。”
“你调。”萧砚舟点头，“药配好后，由谢云驰安排运进北岭驿站，提前藏好。”
裴照玄忽然抬手，指向桌角一张草图：“这是归墟山外围地形，我记下的。通往寒渊的小径有三处断崖，需以绳索攀越。若夜间行动，得有人先去设锚点。”
霍沉舟凑近看图：“我派人今夜就出发，提前布绳，插暗旗为记。”
“那……我去哪里？”姜笙轻声问。
五人都转头看她。
她站在灯影边缘，小雪绒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手里还攥着那只空陶壶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：“我不会武功，也不会医术法术。但我能做饭，缝衣，守夜报更。”她抬头，目光一一扫过兄长们的脸，“你们去救人，我在后方等你们回来。饭会热着，伤药也会准备好。”
萧砚舟看着她，片刻后笑了下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：“小妹长大了。”
谢云驰也笑：“以后每日账本，交给你记。”
霍沉舟哼了一声：“衣服破了别找我补。”
温时雨温和道：“艾草香包我多做几个，你帮我发给随行的人。”
裴照玄望着她，眼底那点阴郁淡了些：“你要好好活着，等我回来听故事。”
姜笙用力点头。
萧砚舟将茶碗放下，拿起笔，在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：“行动计划如下：霍沉舟率二十精锐，今夜出发，先行布绳设点；谢云驰负责文书与物资调度，明日子时前将、解毒剂送至驿站；温时雨配药后，随第二梯队出发，携带急救所需；裴照玄待队伍集结完毕，以秘术确认入口方位，不得深入。”
他顿了顿，抬眼：“我坐镇谢府，统筹全局，随时接应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霍沉舟问姜笙。
“我留在府里。”她说，“整理药材，洗绷带，煮姜汤。若有消息，第一时间传出去。”
“好。”萧砚舟合上纸页，塞入木匣，“行动定在后日寅时三刻，蚀骨雾最薄之时。错过，便等满月。”
谢云驰收起算子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，倒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：“这是我昨夜占的卦。三正一反，主险中求生，可行。”
裴照玄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红玛瑙，低声念了一句咒语。桌面上那半块玉符突然微微震颤，发出极轻的嗡鸣。
温时雨立刻伸手覆在裴照玄手腕上：“别强行催动。”
“我没用力。”裴照玄摇头，“是它自己在响。”
众人沉默。
姜笙忽然上前一步，将那片枯叶轻轻放在玉符旁。叶片边缘焦黑，像是被火燎过。
“它认得你。”她小声说。
裴照玄盯着那片叶，瞳孔微缩。
萧砚舟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天色依旧昏沉，远处传来一声鸡鸣。他回头：“时间不多。各自准备。”
谢云驰开始核算账目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霍沉舟检查腰间枪套，又试了试靴筒里的短刃。
温时雨将药丸分装进小瓷瓶，每瓶贴上标签。
裴照玄盘膝而坐，闭目调息，呼吸渐渐平稳。
姜笙捧起桌上的残茶，一一倒入炉边的陶盆。热水浇进冷灰，腾起一阵白汽。
她低头，从袖袋里又掏出那片枯叶，轻轻抚平。
叶脉裂开一道细缝，正对着玉符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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