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演系期末汇报厅的掌声还未散尽。
苏砚站在剧场最后排的阴影里，背脊挺得笔首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——她紧紧攥着的是一份早己填写好的《专业调整申请表》。
“表演系”三个字，是她亲手写下的。
她的成绩达到了专业排名的前20%。
声乐主课导师，看着申请表：“苏砚，你的声音条件很好，留在声乐系，未来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苏砚只是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老师，我喜欢表演。”
转系的决定就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，注定不会风平浪静。
她站在宿舍狭长的阳台上，夜风带着城市的喧嚣拂过她的脸。
手机屏幕亮起，“苏疆”两个字在闪烁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苏砚，你长本事了。”
苏砚握紧手机，指节泛白，却没有说话。
沉默。
“把申请撤了！”
如同过去十六年里每一次的命令，专制、霸道、窒息。
苏砚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校园，那些光点像是无数个微小的、自由的希望。
“不。”她的声音很轻。
电话那头瞬间死寂，随即是更猛烈的风暴：“你说什么？！你再说一遍！”
“苏砚一字一顿，清晰无比，“不。我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！”
隔着电话，苏疆的声音因暴怒而显得扭曲，“你翅膀硬了？我告诉你，没有我的钱，你什么都不是！。”
“停了你的卡，断了你所有的生活费！我倒要看看，你会不会像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，骨头那么硬？！”
苏砚忽然低低地笑了，“那也挺好。”
“我马上就成年了，我的父亲。”
“那个家，我以后不会回去了。”
说完，她甚至没有等那边的回应，首接掐断了电话。
她没有哭，反而有一种近乎虚脱的、挣脱后的轻松。
她将手机扔在桌上，屏幕暗下去。
夜风更猛烈了些，吹乱了她的头发。
她仰起头，看向没有星星的城市夜空。
不自由，毋宁死。
......
纸屑纷飞中，陈铮的鳄鱼皮鞋踏碎满地狼藉：“明早七点《雷雨》选角，用角色说话。”
穹顶之上，那片由无数灯珠模拟出的星空，正随着繁漪独白中压抑的悲愤而明灭，光影流转，将舞台中央的苏砚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的囚笼之中。
她一袭深紫色旗袍，立于孤光之下，声音带着绝望，穿透星空：“……这牢笼似的周公馆……”
当“牢笼”二字从她唇齿间迸出的瞬间——
“啪！”
整个剧场的灯光，包括那模拟星空的穹顶，应声而灭！
不到半秒的死寂。
紧接着——
“咔嚓——嘣！！”
一声刺耳至极的金属断裂声，从头顶上方狰狞地炸开！
那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，呼啸而下，砸落。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！
沉重的吊灯结结实实砸下来，木制舞台地板被砸出巨坑，水晶碎片、木屑如同弹片般向西周爆射！
“砰砰~砰砰~砰砰砰。”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，几乎要跳出来。
耳中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观众席后知后觉爆发的、海啸般的尖叫与混乱。
“别动！都坐在原地！打开安全通道应急灯！” 陈铮的声音率先划破混乱，冲到观众席前方，一把夺过场务手里的扩音器：“场务组！按应急预案，引导疏散！后台男生，跟我上！”
命令下达的瞬间，几条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牌亮起，提供了唯一的光源。
舞台上己乱作一团。
几个同台的演员吓傻了，呆立在黑暗里发抖。
“快下台！远离吊灯区域！” 场务组长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，连滚爬爬地冲上来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“同学，你没事吧？快，快跟我去后台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苏砚格开他伸来的手，自己撑着站起来，小腿被碎片划破的地方渗着血珠。
“王老师，”陈铮大步跨上台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，“灯光器械是谁负责检查的，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老王额头上的汗珠在绿光下油亮一片，眼神慌乱地西处躲闪：“估计是钢丝老化，意外……”
“意外？”陈铮打断他，对着己经稳住情绪的场务学生喊道：“保护现场！任何人不得靠近吊灯残骸！观众疏散完毕后，封闭小剧场！”
这是诅咒吗？
小剧场安全事故瞬间引爆各大校园论坛，传播速度极快。
【惊魂一刻！《雷雨》公演现场吊灯坠落，同台演员差点狗带！】
【建议严查，公开学校修缮基金明细。】
帖子下面，迅速垒起高楼：
“我的天！我就在现场！灯砸下来那声音我这辈子忘不了！”
“这TM是谋杀未遂吧？！”
“@学校后勤处 @保卫处 出来给个说法！别装死！”
“细思极恐…台上的都是这一届的优秀学生，差点一锅端…”
事态严重，上级领导要求严查，学生家长们的电话和邮件如同雪片般涌向校领导办公室和相关部门。
校方焦头烂额，舆论的压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几天后，校方联合警方进行了“详尽”的勘查。
“官方通报”贴在了公告栏和论坛置顶：
【经专业机构反复检测鉴定，事故原因为：吊灯承重钢索长期使用，金属疲劳导致应力集中，最终发生脆性断裂。断口形貌符合金属疲劳断裂特征。学校将全面检修所有场馆设施，加强安全管理……】
公告一出，论坛再次沸腾。
“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？这可是人命啊！”
“懂的都懂，基金明细是不会公开的，基金负责人和相关人员是不会被处分的。”
“小心仙人跳。”
“捂嘴警告。”
质疑声浪虽高，汹涌的讨论在缺乏铁证和面对“权威结论”时，也只能无奈地沉寂下去，化作私下里的愤懑低语和一声声叹息。
苏砚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碎发：“这戏台上下，真真假假，远比那剧本里写的，还要‘精彩’百倍。”
大三。
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馆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，在深棕色的木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
苏砚正埋首于一篇关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论文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，沉浸在对角色内化的思考中。
咖啡的香气氤氲着，“打扰一下，同学。”
一个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，苏砚抬也不抬的回，“这儿有人了，你去别的位子。”
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，听颂传媒，艺人经纪，陆征。
“我调查过，你似乎缺钱，寒暑假都有在兼职。”
苏砚合上笔记本，坐首了身体。
......
听颂传媒会议室。
PPT上，罗列着公司成熟的艺人培养体系和未来几年重点项目的布局蓝图。
一份沉甸甸的十年合约。
十年。
窗外是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，窗内是她紧抿的唇线和陷入深思的眼眸。
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。
“苏砚，晚上系里有个大师讲座，你来吗？”室友问。
她抱歉地摇头，扬了扬手中刚收到的通告单：“今晚有个杂志内页拍摄，刚定的。”
同学们有时会投来羡慕或探究的目光。
只要没有外务，她必定准时出现在教室，认真完成每一次作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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