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个午后，阳光懒洋洋地透过图书馆的窗户。
“啪。”
一个颇有分量的文件夹被轻轻放到了她摊开的书页上。
苏砚抬头，看见陆征带着点笑意的脸。
“喏，别说有好事不想着你。”他努努嘴，示意她看那个文件夹。
苏砚疑惑地拿起。
文件夹是普通的牛皮纸，但里面的东西却不普通——烫金的封面，印着古意盎然的三个大字：《九霄吟》。
这可是业内传了小半年的那个S+级仙侠巨制，从导演到幕后，清一色的顶配。
她翻开，快速浏览着项目概述，心跳确实漏了几拍。
“这是……？”
“女西号，‘阿箐’。”陆征压低了声音，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，“说来也是你运气好，原资方的演员和剧组闹得不愉快，半路辞演，剧组被砍了三成预算，有点名气的演员看不上剧方开出的片酬……”
苏砚着纸张边缘，感觉这薄薄的几页剧本沉甸甸的。
她合上剧本，看向陆征，眼神清亮而坚定，“说实话，在这个圈子，不差钱儿的，大有人在，这种大制作，根本不怕没人凑上去。”
陆征摆摆手，顿了顿，“说白了，就是给钱少事儿多，很多人过不了导演那关。”
“制作方点名要新人面孔，要干净纯粹有灵气的。能不能抓住机会，还是要看你。”
......
《九霄吟》的拍摄基地设在风景如画的云梦山影视城。
进组第一天，苏砚正低头研究着脚下复杂的古装裙摆。
一个带着笑意的清亮声音在她头顶响起：
“哟，这就是我家走丢的小师妹吧？”
苏砚抬头，看见紫矜一身素白掌门常服，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，很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。“你好啊，小阿箐。”
真正的考验很快到来。
一场西人御剑飞行的群戏，需要他们在山崖边被威亚吊至半空，做出飘逸潇洒的姿态。
山风凛冽，威亚衣勒进肉里，身体在高空难以保持平衡，核心力量消耗极快，冷汗浸湿了里衣。
……
拍到第十七条，苏砚感觉腰腿都己麻木不属于自己时，导演终于拿起对讲机：“好！这条过了！”
威亚缓缓下降，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，一阵脱力感猛地袭来。
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。
“刚导演还夸你呢，说新人里你的眼神戏很灵。”
陆征不知何时来到了现场，将拧开的保温杯递到她手里，里面是温热的红糖姜茶。
“做得不错。”
苏砚接过杯子，温暖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。
“还有好几场重头戏，有信心吗？”
“你完全可以留在现场看。”
——
阿菁，永远的留在了16岁。
在漫天霞光中化作点点灵光消散。
那个爱穿鹅黄、浅绿衣裙的少女，永远回不了头。
杀青那天，导演对着她语重心长，“再苦，镜头前的那口气不能散。”
剧组的每一个人都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，“再见了，阿菁。”
大西。
《九霄吟》开始预热，剪辑精良的预告一经放出便引来无数的关注。
开播第一日，精良的制作、紧凑的剧情、全员在线的演技，让它迅速引爆全网。
“阿箐”，这个纯净又如流星般绚烂的角色，赚足了观众的眼泪。
“意难平！”
“偏偏所有人都活着，只有阿菁......”
“为什么，她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......”
#阿箐&苏砚#词条在各路热搜的包夹下悄咪咪地登顶了。
那点水花，却像是耗尽了所有运气。
“公司为你争取了一个项目。”
经纪人吕洒，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，将一份项目书推到她面前——名导电影，女二号。
“砚砚，王总很欣赏你，今晚组了个局，谈一下项目。”
.....
“给脸不要脸？”
包厢里，烟雾与酒气浑浊地绞在一起，令人作呕。
那位王总的手像肥腻的蛞蝓，搭上她的后腰，黏腻地向下滑动，满嘴酒气几乎喷在她脸上，还在装模作样地“指导”。
旁边的吕洒视而不见，反而堆着谄媚的笑，将酒杯往她手里塞：“王总亲自指点，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，砚砚，还不敬王总一杯？”
那只令人恶心的手越来越放肆，指尖几乎要嵌入她腿根的。
“宝贝，喂我。”
苏砚猛地站了起来！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胸腔里翻涌的恶心和陆征离开前的提醒——“那个圈子，吃人不吐骨头，有些‘福气’，沾上就脱层皮。”
她声音不大，“这福气给你好不好啊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抄起面前那半杯殷红的酒液，手腕一扬，毫不犹豫地、精准地泼向两人！
“啪！”
紧接着，空酒杯被她狠狠掼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，发出沉闷却惊心的碎裂声！
原本包厢里面交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，顿时停下了动作。
红酒滴滴答答往下淌。
吕洒吓得尖叫一声，脸色煞白。
“你专业老鸨来的啊，对着那张饭馊了三个月的蛤蟆脸，你也是闭着眼睛吻上去，真行啊。”
吕洒脸色剧变：“苏砚！你疯了！快给王总道歉！”
王总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，眼神阴鸷：“给脸不要脸的贱！在这个圈子里装清高？信不信我一句话，让你永远消失！”
苏砚冷笑一声，环视包厢里每一张脸：“就你那二两，还起得来吗？我真怕你哪天死在床上下不来，讹人。就你这德性，给你根牙签你都搅不动太平洋！”
她摔门而去。
那晚之后，所谓的电影饼自然黄了。
公司为了息事宁人，彻底将她雪藏。
但是呢，公司又没法硬气。
公司一姐紫矜到期不续约，其他艺人青黄不接，就她还有点名气。
公司用经纪约压她，塞过来一堆粗制滥造的自制剧——低成本网大、狗血短剧，人设悬浮，剧本弱智。
连番轰炸下，还真又扶起来一位新星。
三年后。
片场，她捏着手里的剧本，百无聊赖地翻着扉页，。
又是个恶毒女配，纯坏种啊。
“真正的恶毒是裹着蜜糖的刀。”
监视器后的制片人拍腿狂笑：“好！这才是观众要的恶毒女配！”
身后传来制片人怒吼：“这场戏找人替一下，阿娇发烧来不了！”
没错，她沦落到了演替身的下场。
问她后悔吗？
就算公司再问一万次，依然是“绝不后悔。”
暴雨淹没影视城小巷时，她抱着纸箱里发抖的三花猫蹲在屋檐下。
听颂递来的不是翅膀，是剔骨尖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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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那件事之后，她就很少来听颂传媒总部了。
昨儿收工后，破天荒地，收到了总部的讯息。
阳光是个拙劣的模仿者，竭力穿透听颂传媒总部那面号称“艺术视野”的巨幅落地玻璃，最终却只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无力的光斑。
苏砚推门进去，一股甜腻的香氛混合着石楠花的腥膻气味扑面而来，让她胃里一阵翻搅。
经纪人陈薇慵懒地陷在办公室中央那张过分宽大的白色皮沙发里，真皮表面还留着几道暧昧的皱褶和一处不易察觉的湿痕。
她肩带滑落，发丝凌乱，脸上未褪的红潮明白昭示着方才的激烈。
“来了？”陈薇抬眼，嗓音带着事后的沙哑，她毫不在意地拉上肩带，随意地拍了拍身旁还残留着体温的沙发空位，“坐啊，站着干什么？”
苏砚的视线在那片狼藉的白色皮革上飞快掠过，像被烫到一样移开。
她能清晰地想象出几分钟前，公司那个新签的男艺人是如何在这里曲意逢迎。
她没动，“不了，薇姐，”她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，“我站着也听得清楚。”
陈薇嗤笑一声，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，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她略带嘲讽的脸。
“随你。不过砚砚，在这圈子里，清高不能当饭吃。”她意有所指，“多少人抢破脑袋，还没这门路呢。”
陈薇推过来一个薄薄的文件夹。
文件夹封面印着烫金的剧名《浮光掠影》，字体优雅飘逸，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。
“我和陆征还有点交情，嗯，他人虽然走了，但还是交代了要我照顾你。”
陈薇嘴角弯起弧度，“呶，李导的《浮光掠影》，年度大制作。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拍了拍文件夹，“你很久没见过好剧本了吧。”
苏砚的目光黏在那几个烫金大字上。
陈薇笑着摆摆手，“好好考虑一下。”
她话锋一转，指尖优雅地滑过文件夹边缘，轻轻翻开，“喏，合同在这里。”
只觉得外面走廊的光线格外明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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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店片场的空气永远带着尘土、汗水、盒饭以及劣质发胶混合的气息，粘稠而沉重。
巨大的镁光灯炙烤，悬在头顶，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。
汗珠刚从皮肤渗出，就被烤干，只留下一层黏腻的盐分。
“卡！”李导粗嘎的吼声透过喇叭炸开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躁怒，“赵欣然！情绪不对，重来！”
苏砚沉默地从冰冷坚硬、硌得她膝盖几乎失去知觉的石板地上站起来，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，尝到一丝明显的血腥味。
连续超过二十个小时的连轴拍摄，她的睡眠被切割成在转场车上摇晃的碎片，此刻，大脑像一团被榨干水分的海绵，沉重而麻木。
她闭上眼，努力驱散眼前阵阵发黑的金星和持续的耳鸣，试图从那早己疲惫到麻木的神经末梢里，再一次，挤出角色该有的、的情感。
周围的工作人员动作机械，眼神空洞，像早己习惯了这种无意义的重复，迅速将一切复位。
赵欣然被助理和经纪人团团围住，补妆、递水、扇风，灯光太刺眼。
她瞥了一眼独自站在一旁试图重新酝酿情绪的苏砚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轻蔑。
“a！”
苏砚再次扑跪下去，将所有的屈辱、不甘和身为配角的卑微，拧成一股绝望的力量，融入到一声悲怆的呼喊里。
她的表演越是投入，越是精准，就越发衬托出对面赵欣然的苍白和空洞。
“卡！不行！欣然眼神还是不对！苏砚，你收着点，别抢戏！”李导的指责再次落下，这次，矛头微妙地转向了她。
苏砚低着头，听着这不公的评判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才华和努力，在这里不是价值，而是原罪；她的存在，只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的“存在”。
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。
她不是在为艺术创作燃烧自己，她只是在用自己的骨血，喂养着一个光鲜亮丽、内里早己腐烂的怪物。
一个年轻的女助理小跑着过来，低声对场务说了句什么，场务立刻点头哈腰地对着喇叭喊：“李导，林老师那边说有点累，需要休息半小时调整状态。”
李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没说话，算是默认了。
苏砚默默看着，慢慢挪到角落一个堆放杂物的塑料箱旁坐下，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。
听颂公司内部艺人群里，消息正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，带着欢快的提示音。
【@全体成员 喜报！恭喜我司艺人@赵欣然 正式成为国际顶级珠宝品牌“星辰之泪”大中华区唯一代言人！[撒花][撒花][撒花]】
【宣传组：欣然的宣传照和通稿己全面铺开，各大门户网站开屏！大家转发支持起来！】
【艺人统筹-王姐：@赵欣然 宝贝真棒！公司为你骄傲！接下来几个的综艺资源己为你锁定，再接再厉！】
【赵欣然：[可爱表情包] 谢谢王姐！谢谢公司栽培！爱大家~】
群里一片热闹的祝贺声。
赵欣然，那个和她前后脚签约的艺人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通知。
她点开，只有短短一行字：
【XX银行】您账户*1234于07月07日收入人民币300,000.00元。备注：听颂传媒-艺人劳务结算。
三十万。
“有意思。”
她猛地抬起头，巨大的镁光灯刺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眩晕。
想笑，却只尝到唇上干裂血口的咸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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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青宴喧嚣散尽。
宴会厅厚重的金色大门被推开，陈薇踩着尖细的高跟鞋，身姿摇曳地走了进来。
“砚砚，脸色这么差，可怜见儿的。”
她随手将那份文件放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啪”一声。
“有个酒局，钱总——”
她话还没说完，就被苏砚打断了。
“没空。”
几天后，公司新签的一个小艺人高萌萌被拍到深夜被紧急送医的画面。
很快，便被人把消息压了下来。
“嗡嗡嗡。”
一条微信，陈薇发来的。
“哎，那小姑娘太不经事儿了。”
“公司知道你不愿意，她啊，是替你去的。”
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，苏砚心猛地一沉，像坠入了无底的冰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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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尖悬停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，细微的震动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窜上脊椎，带来一阵麻痹的寒意。
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，幽幽地亮着，像一只窥伺的眼睛。
文件夹里，那些被她命名为“证据”的扫描件和照片，排列得整整齐齐，阴阳合同；聊天截图，“洗钱”、“平账”、“特殊服务费”等字眼如同蠕动的蛆虫。
ENTER.
微博编辑页面瞬间刷新。
标题，是淬了血的匕首：
【实名举报：听颂传媒阴阳合同、偷逃税款、境外洗钱、拉皮条】
正文，没有哭诉，没有煽情，只有钢铁般冰冷的陈述和一张张附上的证据图片。
最后一句，像最后的战书：“@听颂传媒官方。”
作者“山鸟与青鱼”推荐阅读《第六年冬雪：影后与她的年下神明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GTJ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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