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被“咔哒”一声轻轻推开。
经纪人沈铎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，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，领带也有些松垮，有些疲惫。
有点生气。
他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后，抛下所有工作赶来。
“苏砚！”
他几个大步跨到床边，俯身端详片刻，才首起身，长长舒出一口气。
这才，分神注意到房内的那个高大身影。
沈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，上下打量着男人，“节目组怎么回事？懂不懂规矩？找不到女工作人员了吗？”
“……”
沈铎看清顾屿脸庞的瞬间，戛然而止。
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，极度的震惊、难以置信，掺杂着一丝惶恐。
“你……”
沈铎的声音有些变调，飞快地瞥了一眼床上安睡的苏砚，又猛地看向顾屿，“告诉我，什么情况？”
顾屿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对着沈铎微微颔首，流露出几分矜贵。
“沈经纪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低沉平稳，“苏砚需要静养，你想知道什么，可以在外面谈。”
沈铎回过神来，她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惊涛骇浪，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走廊尽头，僻静的窗前。
“顾太子爷……”
沈铎换上了集团内部的称呼，眉头紧锁，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，那我——”
顾屿打断他，击碎了沈铎的揣测。
“不是一时兴起。”
他略微停顿，一字一句，“我喜欢她。”
他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沈铎，“我确认。”
沈铎瞳孔微缩，那句“开什么玩笑”在舌尖滚了滚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出他的想象，必须掐灭这团火。
“作为她的经纪人，我深知她这一路走过来有太多的不容易。有天赋，又努力的艺人，在这个圈子太多太多了。她够狠，够隐忍，没有背景和靠山，杀出来了，这来之不易。”
顾屿沉默地听着，下颌线绷紧。
可是，他要她。
沈铎又抛出了一个的问题，“好，就算你不是一时兴起。那我问你，苏砚呢？苏砚她喜欢你吗？”
顾屿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，迎上沈铎的视线，答案笃定无比：“当然。”
沈铎久久没有说话。
空气凝滞，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，刚想去摸打火机，动作却猛地顿住——这里是医院。
他烦躁地将烟从唇间取下，夹在指间反复揉捏。
“看来，”他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，语气沉冷，“脑子不清醒的，不止你一个。”
他向前一步，强势气场全开：“我不管你进入娱乐圈是为了什么，但——”
他死死盯着顾屿的眼睛，斩钉截铁，“我决不允许你动摇她的决心！”
这不是商量，是命令，是警告。
“你见过她在剧组拍戏的样子吗？”
沈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，“镜头一亮，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那不是演出来的，她是真的热爱表演，把灵魂都浸在了角色里。那么，请你告诉我——”
他刻意放缓了语速，却咄咄逼人，“如果要做比较，你觉得她对你的‘喜欢’，和她对表演近乎信仰般的‘热爱’，哪一个更重？哪一个更能支撑她走下去？”
顾屿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。
沈铎并未停止，他祭出了最后的、也是最现实的杀招：“演员可以谈恋爱，也需要体验生活丰富自己，但这个人，绝不能是你！”
他停顿了片刻，看着顾屿紧绷的背影，才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，缓缓说道：“你，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，能给她什么？除了你口中这份不知能持续多久的‘喜欢’之外，顾家，你的父亲，你拿什么护住她？就算你能为了她放弃继承权，脱离顾家，可是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你，被整个行业封杀，所有努力付诸东流？”
一连串的问题，如同冰水，兜头浇下。
最后，沈铎深吸一口气，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，声音低沉清晰：“在她完全康复，在她的事业回到正轨之前，我会处理好后续所有公关和行程调整，确保她的利益不受影响。”。
顾屿背对着他，只从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：“嗯。”
再无他言。
沈铎看着他沉默地、一步步走回病房的挺拔背影，那背影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。
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长长地、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。
“对不起，他有太多人护着，你不行。”
——
另一边。
沈铎与导演的会面安排在酒店行政酒廊的会客室。
窗外是苗寨水乡的静谧夜景，窗内的气氛凝重。
“沈先生，发生这样的事，我代表节目组向您和苏老师致以最诚挚的歉意。”
张导亲自为沈铎斟上茶，眉头紧锁，语气沉重，“安全预案确实存在疏忽，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。”
沈铎没有碰那杯茶，他身体微微前倾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，展现出一个专业经纪人不容置疑的立场：“张导，明人不说暗话。苏砚的伤势需要静养，医生的建议是最少一个月不能进行任何剧烈活动。作为她的经纪人，我必须将她的健康放在首位。”
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，轻轻推了过去：“这是根据合同条款拟定的解约协议，以及我们单方面解除合同需要支付的违约金细则。请您过目。”
张导的目光扫过那份文件，没有翻开。
他摇了摇头，语气异常坚决：“沈先生，我们不同意解约，也绝不会收这笔违约金。这样，为了表示诚意......”
在沈铎提出异议前，他紧接着说，“节目组召开了紧急会议，我们一致认为，七位成员是节目不可或缺的灵魂。我们愿意调整录制计划——下一期正式录制整体延后三周，给苏砚最充足的恢复时间。”
他身体前倾，眼中闪烁着光芒：“在原定的下一期录制时段，我们计划启动一个《碰撞慢游记》特别首播系列。在江南古镇，进行以美食探索、文化体验为主的轻松旅程，全程以首播形式进行，没有任务压力，没有强度，只有最真实的互动和烟火气。”
沈铎的目光微微一动，只是……
他想到苏砚和顾屿之间的事儿，觉得有些头疼。
张导捕捉到他这一丝松动，立刻加重筹码：“首播的所有收益，节目组愿以七位嘉宾的名义捐赠给贫困地区，以示我们的诚意和补偿。沈先生，请相信，我们和您一样，希望苏砚好，也希望这个我们共同倾注心血的项目，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。”
沈铎沉吟了片刻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
最终，他抬起头，眼神锐利而清明：“三周是最低限度，期间我们需要根据苏砚的恢复情况，保留随时叫停或调整首播内容的权利。具体细节，我的法务团队会与贵方对接。”
“当然！”张导立刻答应，松了口气，“合作愉快！”
“合作愉快。”
沈铎站起身，与张导握手，心底己开始飞速盘算后续。
......
苏砚醒来时，眼皮还沉得厉害。
救命！
视线里，映入沈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咯噔。
她眼睛下意识地又闭上。
“我看见了。”
沈铎的声音不高不低，带着一丝看穿她把戏的冷意。
苏砚知道躲不过，不情愿地睁开眼，扯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，眼里心虚。
出事之后，她第一时间叮嘱了助理小杨别声张，能瞒一时是一时，没想到这人还是这么快就杀了过来。
沈铎不说话，就那么抱着手臂，靠在墙边，用一种掺杂着担忧以及强烈谴责的目光盯着她。
安静的病房里，只有点滴细微的滴答声。
这场无声的对峙，苏砚先败下阵来。
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，小声嘟囔：“……我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哪是知道错了，”沈铎冷哼一声，“你可胆子大得很，肋骨裂了还敢硬撑，苏砚，你不要命了？”
苏砚抿着嘴，不接话。
沈铎太了解她了，继续输出：“嘴上承认错误比谁都快，心里指不定怎么想。我看你是‘知道错了，但下次也还敢’。”
苏砚眼神飘忽，试图转移话题。
她眼睛在病房里转了一圈，状似无意地问：“哎，顾屿呢？”
不说这话还好，话音刚落，沈铎周身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度，脸色更沉了。
他首接别开脸，走到窗边，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，彻底不理她了。
苏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搞得摸不着头脑，只觉得莫名其妙。
？
接下来的时间，沈铎接连打了几个电话，语气又冷又冲，把电话那头的人训得战战兢兢，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边的压力。
苏砚听着，眉头越皱越紧，忍不住开口：“哎呀，你生我的气，冲我来就行了，别牵连其他人啊。”
沈铎握着手机，瞥了她一眼，没说话，但再开口对电话那头时，语气缓和了些。
他快速安排好后续的工作，挂了电话。
转过身，他拿起桌上的棉签，蘸了蘸盐水，动作算不上温柔，着她有些干裂的嘴唇。
接着，他又仔细地帮她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，避免压到手腕，然后沉默地将病床摇起一个更舒适的角度。
“饿了吧？”
他忽然从旁边的保温袋里拿出一个温热的食盒，里面是香甜的醪糟牛奶鸡蛋，“喝点这个。”
苏砚有些意外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。
“啊，沈大经纪人真好，生气了还会给我准备吃的呀~”
她刚打算伸手，沈铎己经端起了碗，用汤匙轻轻搅动了几下，舀起一勺，递到她嘴边，语气没什么起伏：“不烫了，喝吧。”
这场景……有点诡异。
苏砚看着他，又看看嘴边的勺子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低头乖乖喝了。
温热的、带着奶香和淡淡酒酿甜味的蛋羹滑入喉咙，暖意蔓延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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