撕裂感。
无尽的撕裂感，从每一个存在的角落传来。
林然的意识从混沌中被强行拽出。
他不在深渊，也不在任何他熟悉的地方。
这里是一片纯粹的无。
没有上下，没有左右，没有光，也没有声音。
他“看”见了自己的身体。
或者说，是曾经构成身体的无数光点。
这些光点正在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作用下，被强行拉扯、重组。
一股温暖的力量，源自胸口的引魂石，正试图将这些光点重新编织形。
一股坚韧的，带着草木生机的力量，是他体内最后残存的紫青之力，在光点之间穿梭，维持着它们不至于彻底溃散。
还有一股力量，至纯的虚无，从那柄悬浮在一旁的虚空之刃上逸散出来，带着吞噬一切的特性，蛮横地挤入重组的结构中。
每一次碰撞，都带来意识层面的剧烈震荡。
每一个细胞的重塑，都伴随着粉碎再生的过程。
那些在他皮肤上蔓延的漆黑纹路，此刻己经遍布全身。
它们不再是简单的附着，而是深深烙印进了他新生的肌体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。
纹路所过之处，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石的质感，坚韧而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流动性。
他尝试活动手指。
这个简单的念头，却调动了体内三股纠缠的力量。
虚空之刃嗡鸣一声。
刀身上繁复的符文逐一亮起，与他身上的漆黑纹路产生了呼应。
周围那片纯粹的“无”，开始被刀身疯狂地吸收。
精纯的虚空能量通过某种无形的链接，源源不断地涌入林然的身体，不再是破坏，而是成为了重塑的燃料。
这个过程，加速了。
林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恢复、蜕变。
他抬起新生的手臂，五指张开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在心中升起。
他意念一动，体内的虚无之力被调动。
他的手臂，从手掌开始，变得半透明。
没有血肉，只有流动的、深邃的漆黑能量粒子。
他对着虚空挥出一拳。
手臂穿过了一片“空间”，没有带起任何波澜，也没有任何触感。
虚化。
这是虚无之力带来的第一个馈赠。
一种短暂脱离现实维度的能力。
他收回念头，手臂恢复了实体。
就在这时，那双古老而深邃的眼睛，再次出现在这片意识空间中。
它们悬浮在林然的“面前”，巨大，冷漠，不带任何情绪。
这一次，林然没有感受到那种被审视的压力。
一股意念，跨越了语言与物种的隔阂，首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。
“有趣的融合。”
这意念不带任何感彩，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
林然的意识一紧，他尝试回应。
“你是谁？”
“我？”
那股意念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思考这个概念。
“我是‘见证’。”
“见证什么？”
“一切的开始，与一切的终结。”
古老的存在没有继续解释自己的身份，而是将一股庞大的信息流，首接灌入林然的意识。
林然的脑海中，瞬间出现了一幅幅画面。
一个无比辉煌的文明，他们的科技与灵能发展到了极致，开始尝试探索“存在”之外的领域。
他们撕开了一道通往真正虚无的裂口。
然后，灾难降临了。
无法言喻的混乱与恶意从裂口中涌出，吞噬了那个文明的一切。
无数智慧体的意识在绝望与痛苦中被撕碎、扭曲、融合，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、只剩下吞噬与憎恨本能的“意识集合体”。
那就是虚空之主。
“它并非天生的邪恶。”
古老存在的意念再次响起。
“它是迷失的探索者，是被扭曲的求知欲。”
林然“看”着画面中那不断壮大的漆黑阴影，心中涌起一股寒意。
“那引魂石……”
“引魂石，并非引导灵魂。”
信息流再次变换。
林然看到了一片更加深邃的虚空，所有物质，所有能量，所有概念，都在那里走向终点。
“它引导的是‘归墟’。”
“归墟？”
“万物的终点，虚空的尽头。一切能量的最终归宿。”
古老的意念解释着。
“归墟之力，是唯一能够让那些迷失的意识集合体，得到安息的力量。不是毁灭，是净化。”
林然低头，看向自己胸口那颗正在发光的石头。
“所以，我现在的身体……”
“引魂石选择了你。在你最接近虚无的时候，它将你作为锚点，尝试引导归墟之力。”
“你正在被重塑成一个能够承载这股力量的容器。”
容器。
这个词让林然的意识产生了波动。
他不是被拯救，而是被改造。
他的蜕变，并非偶然，而是一个既定的程序。
就在这时，深渊上层。
那盘踞着的庞大虚影，虚空之主，发出了无声的咆哮。
它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。
它张开巨口，将周围数以万计的弱小虚空生物吸入口中。
每一次吞噬，它的力量就恢复一分。
它的怨毒，死死锁定着深渊底部那一点微光。
它能感觉到，那个蝼蚁的气息非但没有消失，反而正在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，变得越来越强大，越来越危险。
它不能等了。
它要在那东西彻底成型之前，将他彻底抹杀。
……
另一边，深渊的入口处。
残存的几位守护者围坐在一起，气氛沉重。
“能量反应消失了……”
一位年轻的守护者低声说，话语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。
“林然他……”
为首的老者闭着双目，没有说话。
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，老者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望向深渊的深处。
“不。”
“没有消失。”
其他的守护者都愣住了。
“老师？”
“那股属于虚空之主的力量，正在衰退。但是在它的核心，出现了一个新的能量源。”
老者站起身，走向悬崖边缘。
“非常微弱，但是……无比纯粹，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意味。”
“是林然。”
他的话语斩钉截铁。
“他还活着。”
“希望，还在。”
所有人精神一振，他们重新集结起残余的力量，准备迎接最后的战斗。
……
意识空间内。
林然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。
他抬起头，重新“凝视”着那双古老的眼睛。
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？”
“因为，你是目前唯一成功的‘容器’。我需要你，去完成引魂石的使命。”
古老存在的意念坦诚得令人不安。
“你的目的是什么？净化虚空之主？”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
那双眼睛里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。
“归墟，需要一个引导者。”
“而我，需要一个能为我打开‘门’的钥匙。”
意念在传递完这最后的信息后，开始缓缓退去。
林然的意识却在这一刻捕捉到了某种隐藏在信息洪流之下的东西。
那是一种深沉的、跨越了万古的……渴望。
一种对“归墟”本身的渴望。
林然的心沉了下去。
这个古老的存在，并非无害的观察者。
它的目的，远比净化一个虚空之主更加深远。
而他，林然，连同他手中的引魂石，不过是它计划中的一个诱饵。
一个用来钓取“归墟”的诱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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