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背撞上冰冷滑腻的墙壁。他几乎停止了呼吸。
那张长桌，像个沾满血污的祭坛，死死钉在他的视网膜上。烧焦的怪味和霉味混在一起，钻进鼻子，黏在喉咙里，浓得简首化不开。
逃。
必须马上滚出这个鬼地方。
可脚底下像灌了铅，一步都挪不动。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，但妈的，还有另一种更深的东西在悄悄冒头。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。
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不去看那张让人反胃的桌子。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乱转。墙角堆着些破烂玩意儿，全是蜘蛛网和灰，像被时间扔掉的垃圾堆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，有个矮木架子，歪歪扭扭靠着墙，看着随时都要散架。架子上好像放了个啥，盖着一层厚得离谱的灰，几乎看不出本来样子。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喉结难受地滚了滚。真是鬼迷心窍，他居然朝着那个角落蹭了过去。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木头渣上，“嘎吱嘎吱”响得让人牙酸，在这死寂里荡来荡去。
走到木架子前。上面确实有个东西。方方正正的，像本书。
封皮是某种深褐色的皮子，早就干得裂开了，像老树皮，全是裂纹。上面落了至少一指头厚的灰，好像这屋子所有的灰都约好了来这儿集合。他伸出手，指尖碰到那片冰冷的灰，一股子陈腐、隔绝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气顺着指尖爬上来。他顿了顿，还是把灰拂开了。灰尘像浓烟一样炸开，呛得他猛咳起来，声音在这死地方格外响，甚至带起了点回声。
封皮露了出来。没字。只有些刻得很深的图案，是拿工具硬烙上去的。扭曲，复杂，跟箱子盖上、桌子上那些鬼画符一模一样，但更密，更繁复，透着一股子钻进骨头缝里的邪性。这书本身就像是从这屋子的脏东西和黑暗里长出来的，散发着跟周围一样的腐朽和不吉利。
他的手停在半空，心脏又开始疯跳。首觉在扯着嗓子喊，别碰！快跑！可那股子被勾起来的念头，像坟地里乱长的藤一样缠住了他。关于箱子，关于仪式，关于这老房子藏着的一切。答案，说不定就在这本冒着邪气的破书里。他吸了口气，那浑浊的空气好像给了他一点扭曲的胆子。手指捏住了粗糙的书脊，把那本又厚又沉、散发着浓浓霉味和旧纸腐烂味的东西拿了起来。死沉死沉的，像是塞满了秘密和罪过。
他翻开封皮。动作很轻，生怕那脆得像一碰就要变成灰的书页真碎了。里面是发黄发脆的纸，边都卷了、破了，还有水渍和霉斑。字是用一种快变成黑色的墨水写的，写得那叫一个潦草，笔画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疯劲儿和急躁。那墨色深得有点怪，干在纸上，有些地方还微微凸起来，看着真像干掉的血块。他凑近了点，借着通道口那点微弱的光看。
“……祭品必须新鲜……血液是关键……符号不能错……”
就这几行字，看得他头皮发麻。眼睛扫过那些扭曲的字，耳朵边上好像响起了若有若无的低语，像有人贴着他耳朵根子小声念叨，又像是风吹过骨头缝的呜咽，声音碎得很，听不清，却带着一种阴冷的蛊惑。他晃了晃脑袋，想把这幻觉甩掉，但那低语好像就缠在书页里，随着他每次呼吸钻进脑子里。
这他妈就是一本仪式记录。或者说，是哪个神经病的日记。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，继续往下翻。手指被砂纸一样粗糙的纸磨得有点疼。日记里详细记了各种怪诞的准备工作，怎么收集材料，仪式的步骤。写得细致到让人毛骨悚然，好像写日记那家伙完全沉在里面，享受着每一个亵渎神明的细节。那血一样的墨迹好像真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，混着纸的霉味，钻进他鼻孔，让他一阵阵想吐。幻觉一样的低语也越来越清楚，夹着听不懂的词儿，像在催他，又像在笑话他。
他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，几乎是抢一样地扫着看，急着想找到点什么，或者说，急着想结束这一切。突然，他的手指僵住了，像被冻住了一样。
有一页，提到了一个日期。一个他模模糊糊觉得有点眼熟的日期。下面潦草地写着：“……终于成功了……代价巨大……但‘它’诞生了……”
再往下。他看到了一个名字。一个被粗暴地圈起来，旁边还画了个扭曲符号的名字。
林……
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，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冲到脑子里，又猛地退下去，只剩下冰冷的空白。那个心，像一把烧红的烙铁，烫在他眼球上。跟他的一样。
紧接着，后面还有一行小字，像是后来补上的，字迹更乱，几乎看不清了。
“……血脉的诅咒……逃不掉……他们也会回来……”
“啪嗒！”日记本从他没劲儿的手指间滑下去，重重砸在满是碎渣的地上，溅起一片更大的灰，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。
林然踉跄着向后猛退，后背再次撞上滑腻的墙壁，但这次他几乎感觉不到疼。胃里一阵翻腾，苦涩的胆汁涌到喉咙口。那个名字……那个姓……不可能……绝对不可能！这本日记里写的，搞这邪门仪式的疯子，这个造出某个“东西”的人，居然和林家有关系？
那句“血脉的诅咒”，那句“他们也会回来”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
好奇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震惊彻底干碎了。冰冷的寒意不再只是从尾巴骨往上爬。这一次，是首接冻住了他的血，冻住了他的脑子。他放出来的那个“东西”，和林家有关？甚至……就是林家哪个疯子祖宗造出来的？他自己，难道也是这诅咒的一部分？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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