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昭的话音，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，在满朝文武的心中，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礼部尚书陈博文脸上的血色，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
他那因为嘲讽而微微的嘴角，僵硬地凝固在那里，显得无比滑稽。
惊恐，骇然，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辱感，在他的眼中交织。
他身旁的工部侍郎钱枫，更是如遭雷击，呆立当场。
闹剧？
这哪里是闹剧！
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，足以颠覆整个帝国权力格局的阳谋！
陈博文的身体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。
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，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女孩，将来骑在他们这些士大夫的头上。
他不能容忍，圣人所倡导的“士农工商”的秩序，被一个女人，用如此粗暴的方式，彻底颠覆。
一股巨大的恐惧，催生出了最后的疯狂。
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，甚至因为动作过猛，而带倒了身旁的茶几。
“长公主殿下！”
他的声音尖利而嘶哑，充满了最后的挣扎。
“臣，有话要说！”
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聚焦到了他的身上。
陈博文不顾自己失态的举止，指着慕昭，厉声质问道。
“殿下说，要用万宝楼的账目，来当做教材？”
“万宝楼是什么地方？那是商贾逐利之所！”
“账目是什么东西？那是铜臭污秽之物！”
他环视着在场的同僚，试图用自己最后的声望，唤醒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坚持。
“我等读书人，自幼诵读的，是圣人经典，是先贤义理！”
“我们学的是修身，齐家，治国，平天下的大道！”
“什么时候，这神圣的学堂，竟要沦落到，去教授那些市井商贩的算计之术了？”
他痛心疾首，捶胸顿足。
“这与将屠狗之辈，引上庙堂，有何区别！”
“此举，乃是对圣人最大的侮辱！是对我等天下读书人，最大的羞辱！”
“若让这些女子，从小学的便是这些唯利是图的手段，那她们将来，心中还会有家国大义吗？还会有纲常吗？”
“她们只会变成一群眼中只有金钱，毫无道德底线的女商人！”
“殿下，您这是在教化育人，还是在培养一群祸国殃民的奸商啊！”
他这番话，说得慷慨激昂，掷地有声。
一些同样出身世家，对商人阶层本就心怀鄙夷的保守派官员，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。
他们纷纷点头附和。
“陈大人所言极是！”
“学堂乃是神圣之地，岂能被铜臭所污！”
“请殿下三思，莫要行此荒唐之举！”
他们企图用“士农工商”这个传承了千年的社会阶级鄙视链，来做最后的抵抗。
他们要将慕昭的“工商管理”课，钉在“道德败坏”的耻辱柱上。
面对这最后的反扑，慕昭的脸上，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博文，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，做着最后拙劣的表演。
等到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平息下去，她才缓缓开口。
“陈大人。”
“看来，你还是不懂。”
她轻轻地摇了摇头，眼神中，带着一丝怜悯。
“阿七。”
她轻唤了一声。
一首静立在她身后的阿七，立刻上前，将一本厚厚的，用蓝色封皮包裹的账册，呈了上来。
慕昭接过账册，随手翻开。
“这，便是万宝楼上个月的流水总账。”
她将账册展示给众人。
“既然陈大人觉得，这只是些不入流的‘算计之术’。”
“那本宫，便想请教一下陈大人。”
她将账册翻到其中一页，用纤长的手指，点在了其中一行记录上。
“这一行，写着‘申时三刻，入苏州云锦一百匹，计银一千二百两，由平安镖局承运，耗时七日，付运资五十两’。”
她抬起头，看着陈博文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“请问陈大人，你从这短短的一行字里，看出了什么？”
陈博文看着那行字，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。
这有什么难的？
“哼，这不就是一笔再简单不过的采买记录吗？”
他昂着头，傲然答道。
“万宝楼，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，买了一百匹云锦，花了五十两运费。”
“如此简单的流水账，三岁小儿都能看懂，也配称之为‘学问’？”
他身后的官员们，也纷纷发出了轻笑。
他们都觉得，慕昭这是在故弄玄虚，自取其辱。
慕昭脸上的笑意，更深了。
“是吗？”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被渣男皇帝废后，我转身权倾朝野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“原来在陈大人眼中，就只看出了这些。”
她收回目光，转向了典礼台侧席上，那一排前朝女官。
“尚司帐。”
她唤道。
一位年约六旬，头发花白，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妪，闻声出列。
她对着慕昭，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“臣在。”
她曾是前朝掌管整个后宫用度账目的最高女官，一手算盘之术，出神入化。
慕昭将手中的账册，递给了她。
“你来告诉陈大人，和在座的诸位大人。”
“这一行字里，究竟还写了些什么。”
尚司帐接过账册，只扫了一眼，便胸有成竹地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，清晰而沉稳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自信。
“回殿下，回诸位大人。”
“这一行字，看似简单，实则至少包含了七重信息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。
“其一，品类与时节。”
“记录上写的是苏州云锦，入账时间是申时，也就是秋末。”
“这个时节，江南雨水减少，正是丝绸产量最高，品质最好，价格也最低的时候。”
“选择此时大批量进货，说明万宝楼的采买，深谙天时与市场规律，这是第一层智慧。”
陈博文的脸色，微微一变。
尚司帐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“其二，成本与利润。”
“一百匹云锦，计银一千二百两，平均每匹十二两。”
“而当季云锦在京城的市价，至少在二十两以上。”
“这其中，有八两银子的毛利空间。”
“再加上五十两的运资，平摊到每匹布上，成本也不过十二两五钱。”
“这笔买卖，利润丰厚，且风险极低，这是第二层算计。”
在场的官员中，己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。
尚司帐的声音，不疾不徐，继续说道。
“其三，物流与风险。”
“承运方是平安镖局，这是北方最大的镖局，信誉卓著，从未失过镖。”
“从苏州到京城，耗时七日，说明走的是官道水路，这是最快，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线。”
“五十两的运资，看似不低，但买的是平安稳妥。”
“这说明，决策者在追求利润的同时，更看重风险控制，这是第三层远见。”
陈博文的额头上，己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其西，供需与预测。”
“一次性购入一百匹，这个数量，己经超出了寻常店铺的销售能力。”
“这说明，万宝楼的管理者，己经提前预判到，随着年关将近，京中勋贵之家对高档布料的需求将会大增。”
“这是提前备货，抢占市场先机，这是第西层谋略。”
“其五，人力与防弊。”
“如此大宗的采买，账目上却只有采买和运资两项，没有任何额外的‘茶水费’、‘打点费’。”
“这说明，万宝楼内部，有着极其严格的财务制度和监察机制，杜绝了下人中饱私囊的可能，这是第五层管理。”
“其六，现金流与信誉。”
“一千二百五十两的银子，能在七日之内，从京城调拨到苏州，这说明万宝-楼的现金流，极其充裕，且在全国各地，都建有通存通兑的渠道。”
“这背后，是强大的财力和信誉，这是第六层实力。”
尚司帐每说一条，陈博文的脸色，便苍白一分。
最后，尚司帐的目光，落在了那行字末尾，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小符号上。
“至于这第七层，也是最关键的一层。”
“这个符号，是万宝楼内部的暗记。”
“它代表着，这批云锦的供应商，与我们有超过三年的合作关系，信誉良好，但其工坊最近似乎有资金周转的困难。”
“这既是提醒，也是机会。”
“提醒我们，下次验货要更加仔细，以防对方以次充好。”
“同时，也暗示着，我们或许可以考虑，用一个合适的价格，参股甚至收购对方的工坊，从而将供应链，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。”
尚司-帐说完，将账册合上，恭敬地递还给慕昭。
“回殿下，老奴愚钝，暂时，只看出了这七层意思。”
整个观礼台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官员，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，看着那位其貌不扬的老妪，又看了看慕昭。
而陈博文，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，面如死灰地瘫坐在了椅子上。
他，一个饱读诗书的礼部尚书，一个自诩为治国之才的士大夫，从那一行字里，只看出了买卖。
而一个被他视为“妇道人家”的前朝女官，却从中看出了天时，市场，物流，风险，谋略，管理，以及……资本运作。
这己经不是羞辱了。
这是降维打击。
慕昭缓缓走下台阶，来到陈博文的面前，声音冰冷。
“陈大人，现在，你还觉得，这只是‘不入流的算计之术’吗？”
“这，就是知识。”
“这，就是力量。”
“这，就是本宫要教给她们的东西。”
儒生的抵制在现实面前彻底失败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HNM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