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昭踏入了昭阳宫的寝殿，殿内的宫女们立刻迎了上来。
为首的大宫女名唤采薇，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慕昭解下的披风。
另一名小宫女端着一个温热的白玉碗，从食案上走了过来。
碗里盛着一碗色泽温润的汤羹，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气。
“殿下，您劳累了一天，这是钱太医特意为您备下的安神汤。”
采薇柔声说道。
“钱太医说，此汤能安神助眠，最是滋补。”
慕昭正要伸手去接，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。
“长公主殿下，且慢。”
众人回头望去，只见一名身穿太医院官服，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。
他便是太医院的院判，钱仲景，三朝元老，医术精湛。
钱仲景的身后，还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医官。
他走到慕昭面前，先是行了一个礼，姿态却不卑不亢。
“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。”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那碗安神汤上，眼神中带着一丝自矜。
“此安神汤，乃是老臣依据古方，为历代皇后娘娘调理凤体所用。”
“其配方平和，用料考究，最能滋养女子之根本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微微一转。
“殿下日夜为国事操劳，心神耗损，正需此物固本培元。”
“只是此方药性虽缓，却也霸道，非身居中宫之主位者，不可轻易服用。”
“老臣也是一片拳拳之心，唯恐殿下凤体有恙，这才斗胆献上。”
他的话，听起来是关心，实则是在用药理来点明慕昭的身份。
皇后才能用的汤，你一个摄政长公主，用了就是僭越。
殿内的宫女们，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，纷纷低下了头。
采薇端着汤碗的手，也微微有些颤抖。
慕昭没有看钱仲景。
她的目光，落在了那碗汤上。
汤色微黄，清澈见底，可以看到里面有红枣，百合，还有一些细碎的花瓣。
她没有去闻汤的气味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碗汤，眼神仿佛穿透了汤面，在分析里面的成分。
她的视线，在红枣的褶皱上停留了片-那。
又在百合的瓣膜上扫过。
最后，她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些漂浮的，粉色的小花瓣上。
她的眉头，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。
钱仲景看着她沉默不语，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。
他的嘴角，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。
他行医一生，最信奉的就是医道的权威。
在他看来，无论权势多大，在生死病痛面前，都必须听从医者的安排。
“殿下？”
他开口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威严。
“此汤需得温服，若是凉了，药性便会大打折扣。”
“还请殿下早做决断。”
他这是在逼迫慕昭做出选择。
要么喝下这碗“僭越”的汤，要么就承认自己身份不够，不配享用。
无论哪种选择，都会损害她的威仪。
慕昭终于抬起了眼。
她没有去看钱仲景，而是看向了端着汤碗的采薇。
“把这碗汤，端到光亮处。”
她吩咐道。
采薇愣了一下，但还是立刻照办，将汤碗端到了殿中烛火最明亮的地方。
慕昭走上前，却没有拿起汤匙。
她伸出一根手指，沾了一滴碗边凝结的水汽。
她将手指凑到鼻尖，轻轻嗅了嗅。
然后，她又用指尖，从汤里捻起了一片细小的花瓣。
她将那花瓣，放在了自己的掌心，借着烛光，仔细地观察着它的脉络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才转过身，重新面对钱仲景。
“钱院判。”
她的声音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
“你在这汤里，放了合欢花，对吗？”
钱仲景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殿下明察。”
“合欢花，又名夜合树，其性甘平，能安五脏，利心志，令人欢乐无忧。”
“正是此方安神汤的点睛之笔。”
他回答得滴水不漏，充满了对自己专业知识的自信。
“点睛之笔？”
慕昭的嘴角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被渣男皇帝废后，我转身权倾朝野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本宫倒觉得，这是败笔之中的败笔。”
钱仲景的脸色，瞬间沉了下来。
“长公主殿下此言何意？”
“难道殿下也精通医理不成？”
“医理，本宫略知一二。”
慕昭淡淡地说道。
“但本宫知道的，或许和你从古书上看到的不太一样。”
她摊开手掌，将那片花瓣展示给钱仲景看。
“合欢花，确实能解郁安神。”
“红枣，也确实能补中益气。”
“但你可知道，当这两种东西，在沸水中一同熬煮超过一个时辰之后，会发生什么？”
钱仲景的眉头紧紧锁起。
他行医数十年，只知君臣佐使，药性配伍，从未想过熬煮时间长短，还会产生什么别的问题。
“会发生什么？”他下意识地问道。
“合欢花中，有一种微量的活性物质。”
慕昭的声音，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。
“红枣的枣皮中，也含有一种特殊的酵素。”
“当两者在高温下长时间共存，这种酵素，会催化合欢花里的活性物质，生成一种全新的化合物。”
“这种化合物，会强烈地抑制人体对铁元素的吸收和转化。”
她说的每一个词，都像一颗小石子，投进了钱仲景那早己凝固的知识海洋里。
“铁元素？”钱仲景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。
“你可以理解为，人体血液生成的根本。”
慕昭的眼神，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女子本就每月失血，对铁元素的需求，远高于男子。”
“你让本宫长期服用这碗汤，表面上是安神助眠。”
“实际上，却是在不知不觉中，阻断本宫身体生成新鲜血液的途径。”
“其结果，便是面色萎黄，西肢无力，心悸气短，精神不济。”
“最后，整个人会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的花，慢慢枯萎。”
慕昭向前踏出一步，气势逼人。
“钱院判。”
“你用这所谓的‘皇后秘方’，究竟‘调理’死了多少人？”
“你现在，还要用它来‘滋补’本宫吗？”
最后一句质问，如同九天落雷，狠狠地劈在了钱仲景的头顶。
他的身体剧烈地一晃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张着嘴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引以为傲的古方，他坚信不疑的医道，在慕昭这一番闻所未闻的理论面前，被冲击得支离破碎。
他无法反驳。
因为对方所描述的那个“慢慢枯萎”的症状，与他记忆中，某些久病不愈的后妃的最终状态，惊人地相似。
他一首以为那是她们心病所致，却从未想过，问题可能出在他亲手调配的汤药里。
殿内的所有宫女，都吓得跪倒在地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她们看着那碗原本被视为珍品的安神汤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，仿佛那是一碗致命的毒药。
采薇更是吓得手一软，“当啷”一声，白玉碗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
黄色的汤汁，流了一地。
慕昭没有再看己经失魂落魄的钱仲景。
她对着殿外的卫士，冷冷地开口。
“来人。”
两名身穿玄鳞甲的卫士，立刻走了进来。
“将太医院院判钱仲景，以及他带来的所有人，全部拿下。”
“封存太医院所有药典古籍，以及药材库。”
“从明日起，由本宫亲自掌管太医院。”
“所有用药规程，全部废止，等候本宫重订。”
“遵命！”
卫士们没有丝毫犹豫，上前便将己经如泥的钱仲-景，和那两名吓傻了的医官，拖了出去。
钱仲景没有反抗。
他只是失神地，反复地，喃喃自语着。
“化合物……铁元素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很快就消失在了殿外的夜色里。
慕昭站在一地狼藉之中，神情冰冷。
她看着地上那滩破碎的汤羹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她知道，从今夜起，这座皇宫里，最后一块敢于挑战她的顽石，也被她亲手击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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