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七的身影，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，无声无息地处理着殿内的尸体和血迹。
采薇带着宫女们，将那只装满夜明珠的箱子，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内殿。
寝殿之内，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阴暗，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寒意。
慕昭重新坐回了书案之后，手中把玩着那卷伪造的供词。
就在这时，殿外传来了一声急促的通报。
“启禀殿下！”
一名风尘仆仆的影卫，冲入殿内，单膝跪倒在地。
他的身上，还带着北地的风霜与血腥气。
“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！”
他从怀中，取出了一个用蜡封的严严实实的铜管，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北燕主帅拓跋宏，遣使送来一封亲笔信，指名要交予殿下。”
慕昭的目光，终于从那卷竹简上移开。
她对着阿七，使了个眼色。
阿七上前，接过铜管，用短剑削开蜡封，取出里面的一卷羊皮纸，呈给了慕昭。
慕昭缓缓地展开了那卷羊皮纸。
殿内所有人的呼吸，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。
她们都知道，这封信，关系着大夏王朝的生死存亡。
慕昭的目光，在羊皮纸上缓缓扫过。
她的脸上，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。
过了许久，她才将那封信，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。
“有意思。”
她轻声说道。
然后，她抬起头，对着那名报信的影卫，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。
“传我的命令。”
“去请太后娘娘，和陛下，来昭阳宫一趟。”
“就说，本宫截获了北燕主帅的劝降信，事关重大，需请他们共同商议。”
那名影卫愣了一下，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。
采薇的脸上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。
“殿下，太后娘娘她……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，但意思却很明显。
今夜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，背后或多或少，都有太后一党的影子。
在这个时候请她前来，无异于引狼入室。
慕昭没有解释。
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，闭上了眼睛，仿佛在假寐。
没过多久，一阵环佩叮当之声，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，从殿外传来。
身穿雍容凤袍的静太后，在小皇帝李琰的搀扶下，领着一大群宫人，走进了昭阳宫。
她的脸上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威严。
“皇姐。”
小皇帝李琰先开了口，稚嫩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焦急。
“朕听闻，北燕送来了劝降信？”
静太后也接口道。
“长公主，国难当头，切不可意气用事。”
“若是北燕的条件尚可，为了江山社稷，为了黎民百姓，该舍弃的，还是要舍弃。”
她的话，听起来是在顾全大局，实则是在向慕昭施压，逼她接受议和。
慕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她的目光，平静地扫过静太后，和她身后那些各怀心思的宫人。
“母后说的是。”
她点了点头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“本宫也觉得，是时候，该做个了断了。”
说着，她将桌案上那封来自北燕的信，轻轻地推了过去。
“母后不妨，先看看拓跋宏的条件。”
静太后的眼中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她身旁的掌事太监刘成，立刻上前，将那封信呈到了她的面前。
静太后接过信，仔细地看了起来。
然而，只看了几行，她脸上的镇定与威严，便瞬间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极致的，难以置信的惊恐。
她的手，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那封羊皮信，从她的手中滑落，飘飘荡荡地，落在了地上。
“不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
她失神地，喃喃自语着。
“他怎么会……他怎么敢……”
小皇帝李琰见状，连忙上前，捡起了那封信。
他只看了一眼，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皇姐！”
他抬起头，震惊地看着慕昭。
“这信上说……说只要您自裁于殿前，他便立刻退兵，并与我大夏，永结盟好？”
此言一出，满殿哗然。
所有宫人，都用一种惊骇的目光，看着慕昭。
这己经不是劝降。
这是指名道姓的，不死不休的死仇。
慕昭的脸上，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那笑容，很淡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。
“母后。”
她缓缓地站起身，一步一步地，走向己经面无人色的静太后。
“现在，您还觉得，可以议和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静太后张着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？”
慕昭走到了她的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为何拓跋宏，会提出如此不合常理的，私仇一般的条件？”
“为何他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，也要指名，取本宫一人的性命？”
静太后的身体，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。
“本宫来告诉您，为什么。”
慕昭的声音，变得像冰一样冷。
“因为，今夜在宫中，所有针对本宫的刺杀，从英国公的逼宫，到秦海的巫蛊嫁祸，再到影卫的伪造供词，和慎刑司的杀人灭口。”
“所有这一切，都和北燕的这次南侵，是同一个计划。”
“它们的最终目的，都只有一个。”
“那就是，让本宫死。”
慕昭的每一个字，都像一记重锤，狠狠地砸在静太后的心上。
“而您，母后。”
慕昭的目光，变得锐利如刀。
“您，就是这个计划在宫中，最核心的执行者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
静太后终于崩溃了，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。
“哀家是陛下的生母！是大夏的太后！哀家怎么会勾结外敌！”
“是吗？”
慕昭冷笑一声。
她没有再看她，而是对着殿外，淡淡地开口。
“阿七，把人带上来吧。”
话音落下。
阿七的身影，再次出现在了殿门口。
这一次，她的身后，还跟着一个被五花大绑，嘴里塞着布团的，身穿北燕将领服饰的男人。
当那个男人被押进殿内，扯下口中布团的瞬间。
静太后的眼睛，猛地瞪大了。
她的脸上，露出了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。
“拓跋……拓跋宏？”
她失声惊呼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！”
那个被俘的北燕将领，抬起头，脸上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。
“太后娘娘，我们，又见面了。”
慕昭的声音，在此时，悠悠地响了起来。
“母后，您是不是很惊讶？”
“您以为，此刻正在幽州城下，指挥千军万马的，是您的老情人，北燕的战神，拓跋宏。”
“但您看清楚。”
“真正的拓跋宏，早在半个月前，就己经被本宫的影卫，从天狼山，生擒活捉了。”
“现在城下的那个，不过是本宫找来的一个，和他身形相似的替身而己。”
“至于那封信。”
慕昭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“自然也是本宫，让他亲笔写的。”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这绝对不可能！”
静太后疯狂地摇着头，彻底崩溃了。
“你以为，你做的那些事，真的天衣无缝吗？”
慕昭的声音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从你第一次，通过那个叫刘成的太监，试图用一杯有毒的热茶来试探本宫的时候。”
“本宫，就己经知道了你所有的计划。”
“本宫之所以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。”
“不过是想看看，你这条线后面，到底还能牵出多少条，藏在阴沟里的臭鱼烂虾。”
“现在，鱼，己经全都上钩了。”
“而这张网，也该收了。”
慕昭说完，不再看她。
她转身，走回御阶之上，面对着满殿己经吓傻了的宫人，和那个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小皇帝。
她的声音，传遍了昭阳宫的每一个角落。
也仿佛，传遍了整个大夏的夜空。
“传我命令。”
“太后静氏，勾结外敌，意图谋反，废黜尊号，打入冷宫，终身监禁。”
“所有涉案人员，一律交由三法司会审，夷三族。”
“命忠勇侯周啸，即刻率领装备了玄鳞甲的羽林卫，奔赴幽州。”
“告诉城下的那个假货，和那三十万北燕大军。”
“他们的粮草，早在三天前，就己经被本宫派人，尽数烧毁了。”
“现在，他们有两个选择。”
“要么，立刻放下武器，跪地投降。”
“要么，就等着，全军覆没，饿死在长城之外。”
“大夏与北燕的战争。”
慕昭的目光，望向了窗外那轮冰冷的明月。
“今夜，到此结束。”
全书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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