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，将漫天风雪与宫墙的残影彻底隔绝在外。
苏似清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，只觉这王府比紫禁城更像一座囚笼 。
飞檐翘角雕着狰狞的瑞兽，廊下悬挂的宫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，灯光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，恍若噬人的兽口。
“跟我来。” 墨影的声音毫无温度，他引着苏似清绕过主院，往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走去。
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，沿途遇见的丫鬟仆役无不低着头快步走过，连看都不敢看苏似清一眼，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。
穿过两道月亮门，眼前出现一排低矮的瓦房，屋檐下堆着半人高的柴火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烟火气。
墨影指着最靠里的一间柴房：“以后你就住这，每日卯时起劈柴、烧火，若是误了差事，仔细你的皮。”
他扔过来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，转身便走，连多余的话都没有。
苏似清捡起钥匙，插入锁孔用力一拧，“咔嗒” 一声，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。屋内漆黑一片，她摸索着推开窗户，风雪灌进来，才勉强看清陈设 。
只有一张铺着稻草的硬板床，一张缺了腿的矮桌，墙角堆着几捆未劈的湿柴，地面湿冷得能映出人影。
她关好窗户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。膝盖的疼痛与浑身的寒意交织在一起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但她不敢放松，立刻摸出胸口的玉佩，确认它完好无损后，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姑娘，你是新来的？”
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唤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苏似清警惕地抬头，见一个穿着灰布丫鬟服的少女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，梳着双丫髻，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。
“我叫春桃，是负责后院杂务的。” 少女将水盆放在门口，“天儿冷，你刚从宫里来，肯定冻坏了，快用热水暖暖手。”
苏似清没有立刻动，只是盯着她的眼睛。
在这深宅大院里，突如其来的善意往往藏着陷阱。
春桃像是看穿了她的戒备，挠了挠头笑道：“姑娘别怕，我没有恶意。以前我娘在苏尚书府当差，受过苏夫人的恩惠，看到姑娘胸前的玉佩……” 她压低声音，“我知道你是苏家的人。”
苏似清的瞳孔骤然收缩，下意识捂住了玉佩。
“姑娘放心，我嘴严。” 春桃连忙摆手，“只是提醒你，这靖王府比宫里还凶险。咱们王爷性子暴戾，前几日还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他的茶盏，首接被杖责三十扔出了府，至今不知死活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凑近了些：“还有太傅家的柳小姐，常来王府走动，说是王爷的青梅竹马，府里的人都捧着她。但她心眼小，最见不得王爷对哪个丫鬟好，你可得离她远点。”
苏似清心中一凛，默默记下了 “柳如眉” 这个名字。她起身对春桃福了福身：“多谢姐姐提醒。”
“快趁热用吧，我得赶紧回去了，要是被管事嬷嬷发现就糟了。” 春桃说着，匆匆离开了。
苏似清端起水盆，温热的水汽氤氲了视线。她没想到在这冷漠的王府里，竟能遇到故人之女。春桃的话像一盆冷水，浇灭了她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：
拓云海把她带回府，绝非一时兴起那么简单。
她用热水擦了擦脸和手，刚将水倒出门外，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环珮叮当的声响，伴随着丫鬟们恭敬的问候：“柳小姐安。”
苏似清心头一紧，立刻躲回了柴房，悄悄从门缝里往外看。
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绫罗裙的女子款款走来，头戴金步摇，面容娇美，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盛气凌人。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，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个描金食盒，正是春桃提起的柳如眉。
柳如眉径首走到柴房门口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门上的破洞，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：“听说王爷从宫里带回来个罪奴，就是你？”
苏似清没有办法，只能推开门走出去，垂着眼帘行礼：“奴婢苏似清，见过柳小姐。”
“苏似清？” 柳如眉挑眉，上下打量着她，“倒是个清秀的模样，可惜是个罪臣之女。”
她挥了挥手，让丫鬟把食盒递过来，“王爷刚从宫里回来，想必心情不佳。我特意炖了安神汤给他，正好你在这，就替我送过去吧。”
丫鬟打开食盒，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碗，汤汁呈深褐色，散发着浓郁的药味。苏似清的鼻尖动了动，心中猛地一沉 。
这汤里除了常规的安神药材，还掺了少量的 “牵机草”。这种草少量服用只会让人精神萎靡，长期积累却能损伤五脏六腑，堪称慢性毒药。
柳如眉竟想借她的手，对拓云海下毒？还是说，这毒本就是针对她的？
“怎么，不敢接？” 柳如眉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难不成你怕汤里有毒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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