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缺的指尖在生锈的剑脊上划过。
铁锈簌簌落下，露出下面暗哑的铁色。
这是他在“葬剑冢”找到的第三十七把废剑。
剑冢在断魂崖底，据说埋着千年前正邪大战时的断剑残刃。
三个月前，他被宗门长老指着鼻子骂“灵根驳杂，剑心蒙尘”，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思过。
同行的师兄弟们说，这是变相的驱逐。
毕竟，谁会对一个练了五年连“基础剑式”都打不完整的废柴抱有期待？
林缺把废剑扔回剑堆，喉间泛起一阵腥甜。
昨夜试着运转《青元剑诀》，内息刚到丹田就岔了气，震得五脏六腑像移了位。
他咳出一口血沫，溅在身前一块青黑色的岩石上。
血珠渗入石缝的瞬间，岩石突然微微震颤。
林缺皱眉，伸手去摸岩石表面。
触手处并非想象中的冰冷，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。
他运起仅存的一丝内息，按在岩石上。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岩石裂开一道缝隙。
缝隙里，竟嵌着半截剑身。
剑身通体漆黑，没有任何纹饰，断口处却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，寒气逼人。
林缺试着将其拔出。
指尖刚碰到剑柄，一股钻心的寒意就顺着手臂窜上头顶。
他眼前一黑，仿佛坠入冰窟，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：
黑衣剑客持剑立于尸山之上，剑峰饮血，眼神却比寒冰更冷。
“吾之道，非正非邪，唯剑而己。”
声音在脑海中炸开，林缺猛地松手，半截黑剑“当啷”一声掉回石缝。
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，冷汗浸透了粗布衣衫。
这不是普通的断剑。
里面藏着东西，或者说，藏着一缕残魂。
接下来的三天，林缺没再碰那半截黑剑。
他照旧每天翻找废剑，试着从中领悟剑招。
只是那些锈迹斑斑的残刃，在他眼中渐渐有了不同。
有的剑刃弧度刁钻，显然曾属于诡道刺客。
有的剑脊宽厚，应是正门将士的佩刀。
每一把剑，都像在诉说一段故事。
这天傍晚，他正在清理一把断成三截的长剑，远处突然传来衣袂破风的声响。
是外门弟子赵虎，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。
赵虎曾因抢夺修炼资源，被林缺拼着受罚拦过一次，从此结下梁子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宗门的‘万年废柴’吗？”赵虎抱着胳膊，一脸嘲讽，“还在跟这些破铜烂铁较劲呢？我要是你，早就卷铺盖滚出青云宗了。”
一个跟班踹翻了林缺堆在一旁的废剑：“虎哥，跟他废话什么？听说长老们要选亲传弟子了，这废物留着也是碍眼，不如趁这机会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跟班突然惨叫一声。
他的脚踝不知何时被一截断剑划破，伤口处迅速凝结成冰，疼得他满地打滚。
赵虎脸色一变：“谁在装神弄鬼？”
林缺也愣住了。
那截断剑，正是从石缝里掉出来的半截黑剑。
此刻它正插在跟班脚边，断口的白霜比之前更浓了。
“是你搞的鬼！”赵虎认定是林缺动手，拔剑就刺，“敢用旁门左道害人，我今天废了你！”
林缺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废剑。
指尖却先一步握住了那半截黑剑。
寒意再次涌入体内，但这一次，他没有感到痛苦。
反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手臂流遍全身，脑海中那个黑衣剑客的身影愈发清晰。
“剑者，胆也。”
声音落下的瞬间，林缺仿佛变了个人。
他手腕翻转，半截黑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，后发先至，精准地磕在赵虎的剑脊上。
“咔嚓”一声，赵虎的长剑竟被震得寸寸断裂。
赵虎瞪大了眼睛，满脸难以置信。
他这把剑虽不是什么神兵，却也是中品法器，怎么会被一截废铁震断？
林缺自己也懵了。
刚才那一下，完全是本能反应，仿佛这半截黑剑在操控他的手臂。
“你……你不是林缺！”赵虎吓得后退两步，“你是谁？”
林缺没有回答。
他能感觉到，黑剑里的残魂正在与他对话，不是用语言，而是用剑招。
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连成一片，化作一套完整的剑法。
剑法阴狠诡谲，与青云宗正统的“正大光明”截然不同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。
“滚。”林缺开口，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冰冷。
赵虎如蒙大赦，拉起还在哀嚎的跟班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林缺松开手，半截黑剑“当啷”落地，断口的白霜渐渐褪去。
他瘫坐在地上，浑身脱力，却难掩心中的激动。
五年了。
被嘲笑了五年，被轻视了五年。
他终于摸到了“剑”的门槛。
哪怕这门槛，来自于一截不知来历的断剑，一套邪气凛然的剑法。
夜幕降临时，林缺把半截黑剑捡了回来。
他用布仔细擦去上面的尘土，将其藏在贴身的布袋里。
石缝里，被黑剑嵌过的地方，竟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芽。
在这寸草不生的剑冢里，显得格外突兀。
林缺看着绿芽，忽然笑了。
废柴又如何？
断剑又如何？
只要还有一口气，就有逆袭的可能。
就像这株在石缝里扎根的绿芽，谁又能说，它将来不会长成参天大树？
他握紧布袋里的半截黑剑，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“希望”的火焰。
明天起，他要做的，不只是思过。
还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，葬剑冢里，不仅有废剑，还能生出足以掀翻天地的力量。
而他林缺，这根被所有人认定的“废柴”，终将以剑之名，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逆袭之路。
夜色渐深，剑冢深处，半截黑剑的断口处，悄然凝结出一滴晶莹的露珠。
露珠滴落，落在那株绿芽上。
绿芽轻轻一颤，又长高了一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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