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混着血水,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淡红的溪流。清辞跪在院中,任暴雨抽打身躯。陈嬷嬷的尸身渐渐冷去,指间仍死死攥着慕烟那半幅撕裂的衣袖。
“通敌...问斩...”他喃喃重复着,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扎进心口。怀中那枚假玉佩硌在胸口,冰凉刺骨。
忽有破空声至!三支弩箭钉入身旁梅树,箭尾系着青帛。
清辞急展帛书,但见血字淋漓:“慕烟押往刑部大牢,子时灭口。城南骡马市,速寻楚莫言。”
字迹狂乱,显是仓促写成。落款处一点朱砂,恰似梅花形状——是柳轻眉的印记!
清辞撕下衣摆裹住头面,冒雨奔出。才至巷口,忽见火光如龙,官兵正在逐户搜查!
“奉旨捉拿钦犯沈清辞!”
他急退入暗影,却踩中一物。低头见是乞丐的破碗,心念电转,抓把污泥抹脸,蜷缩檐下佯装乞儿。
官兵踹门而入,叱骂声不绝:“搜!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!”
有军靴踏过积水,溅湿他破烂衣摆。清辞屏息垂首,听军官冷笑:“沈清辞倒是个情种,为个女人断送前程...”
另一人嗤笑:“什么苏家忠良?不过是北边派来的细作!听说在闺房里搜出密信,与金国往来多年...”
清辞指甲掐进掌心。慕烟通敌?荒谬!苏翰林一生抗金,怎会...
忽有马蹄声疾,缇骑飞驰而过:“刑部急令!重犯苏慕烟转移天牢!”
官兵们哄然散去。清辞趁机窜入小巷,发足狂奔。雨水模糊视线,恍惚又见那日梅苑,新帝抚画冷笑:“先帝查出苏翰林通敌的证据...”
莫非...那画是真?!
城南骡马市腥臭扑鼻。清辞按暗号叩响兽医馆门板,三长两短。
门隙露出楚莫言半张脸,见状急拽他入内:“怎弄成这般?”
清辞抓住他手腕:“慕烟被诬通敌,押往天牢子时灭口!柳楼主传讯...”
楚莫言面色骤变:“楼主三日前便失踪了!”急取金针,“你中了七日散?”
清辞这才觉心口闷痛,竟又中毒!楚莫言施针逼毒,沉声道:“新帝清洗朝堂,凤阁己被接管。楼主恐遭不测。”
“那血书...”
“是局。”楚莫言冷笑,“新帝与秦熺做套,假称搜出苏家通敌证据,实则灭口知情人。”忽压低声音,“你可知李景明如何死的?”
清辞一怔。
“那日琼林宴,他听见新帝与秦熺密谈——当年陷害苏翰林的,正是新帝本人!”
烛火爆响,清辞如坠冰窟:“可新帝与苏家...”
“苏翰林曾上书先帝,指晋王勾结金人。”楚莫言眼中闪过痛色,“这才招来杀身之祸。”
窗外更鼓骤响,子时将至!清辞霍然起身:“天牢!”
楚莫言急拦:“天牢守备森严,去送死么?”忽闻屋顶轻响,一枚铁丸破窗而入!
丸中炸出青烟,楚莫言急掩清辞口鼻:“是凤阁的迷魂弹!他们发现这里了!”
破门声骤起!清辞与楚莫言退入密室,但见窗外火把如星,竟被团团包围!
“沈清辞!”秦熺笑声透过石壁,“出来受死,或可留苏慕烟全尸!”
清辞目眦欲裂,欲冲出门,被楚莫言死死按住:“你看!”
透过窥孔,但见院中推出个血人——竟是柳轻眉!她白衣尽裂,发簪脱落,唯有一双眸子仍亮得骇人。
秦熺剑指其喉:“再说一遍,苏慕烟关在何处?”
柳轻眉啐出口血沫:“狗贼...”
剑光一闪,她肩头迸出血花!清辞欲吼,被楚莫言捂住嘴:“别辜负楼主苦心!”
原来柳轻眉故意被擒,是为误导追兵!
秦熺冷笑:“不说?好——”忽扬声,“带人犯!”
铁链啷当,个瘦弱身影被拖出囚车。虽蓬头垢面,清辞仍一眼认出——
“慕烟!!!”
那声嘶吼卡在喉间,化成血沫。但见慕烟衣衫破碎,露出的肌肤上鞭痕纵横,左额一道伤口深可见骨!
“招不招?”秦熺揪起她长发,“你父亲如何通敌?同党还有谁?”
慕烟抬眼,目光穿过雨幕,似与清辞相触。她竟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冰雪林中著此身...”
清辞肝胆俱裂——那是他们定情的诗句!
秦熺暴怒,挥鞭欲抽。忽闻柳轻眉长笑:“秦熺!你看这是何物!”
她竟从袖中抖出卷明黄绢帛!圣旨展开处,玉玺鲜红夺目!
“先帝遗诏!晋王弑君篡位,天下共诛!”柳轻眉声震夜空,“禁军何在!”
西下哗然!官兵骚动间,柳轻眉忽扑向秦熺!剑刃穿透她胸膛,血溅三尺!
“走!”楚莫言猛拽清辞入密道。石门轰闭刹那,清辞最后看见的,是柳轻眉倒下的白衣,和慕烟决绝的目光。
密道幽深,楚莫言疾行:“楼主以死坐实遗诏,新帝必乱阵脚。这是救苏小姐最后机会。”
清辞机械奔跑,满眼都是慕烟额间鲜血。忽闻身后爆炸声起——楚莫言竟炸塌密道!
“楚先生!”
烟尘中楚莫言微笑:“我欠苏家一条命,该还了。”塞来药瓶,“七日散解药...往南走,莫回头...”
塌方轰隆,再无退路。清辞踉跄前行,首至天光微亮,出口竟是乱葬岗。
新雨初歇,腐臭扑鼻。他跪在尸堆间,忽见半幅熟悉的袖角——是慕烟的衣袖!
疯般刨开尸堆,却见个少女尸身穿着慕烟的衣裳,额间伤口位置都相似!
“慕...”他扳过尸身,却是张陌生面孔。
——竟是偷梁换柱之计!
希望重燃,却闻马蹄声自远而近。旌旗招展,新帝御驾亲临!
“沈爱卿。”新帝立在尸山血海间,笑容温文,“朕特来为你证婚——娶这具尸体如何?”
清辞呕出血沫。
新帝俯身轻语:“其实苏慕烟没死。朕把她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。”指尖掠过清辞眼角,“爱卿若想再见她,便为朕做件事...”
抛来卷画轴。展开竟是《寒梅图》摹本,笔法乱真。
“临摹万份,传遍天下。”新帝轻笑,“就说苏翰林通敌卖国,死有余辜。”
清辞攥紧画轴,骨节青白。
“不愿?”新帝挥手,“带人犯!”
囚车轧轧而来。笼中妇人抬头,竟是清辞老母!
“我儿...”老母颤声,“你父己被流放...”
新帝剑指老母咽喉:“画,还是不画?”
清辞望向茫茫尸野,又想起慕烟额间鲜血。最终缓缓屈膝,额触污泥:
“臣...遵旨。”
狱中灯火如豆。清辞提笔蘸墨,第一笔落下时,喉间涌上腥甜。
窗外寒梅怒放,暗香混着血腥,氤氲成一生最痛的冬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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