箭雨倾泻的刹那，清辞滚入排水暗渠。怀中婴孩受惊啼哭，在狭窄通道里荡出凄厉回响。
“搜！孽种在下面！”秦熺的吼声自头顶掠过，瓦砾簌簌落下。
清辞以口衔住襁褓，在污水中匍匐前行。黑暗中唯闻自己粗重喘息与孩儿微弱呜咽。掌心忽触到硬物——是半块松动的砖石！
用力推搡，砖墙轰然塌陷。月光涌入的刹那，他骇然僵住——
眼前是荒废的杨公祠，而砖墙之后，竟藏着座白玉灵台！台上冰棺晶莹，棺中女子素衣如雪，眉间一点朱砂痣灼灼如生。
是慕烟！却不是城头那个赝品！
“烟儿...”他踉跄扑去，指尖触及冰棺，寒意刺骨。棺中人静静沉睡，唇角似凝着未尽的微笑。
怀中止儿忽然止啼，小手伸向冰棺，咿呀作声。
棺椁旁的石碑刻着潦草字迹：“苏氏慕烟之柩。庚辰年梅月，卒于冷宫大火。妹轻眉泣立。”
轻眉？！清辞抚过碑文，只觉天旋地转。柳轻眉竟是慕烟的妹妹？那日城头...
“没想到吧？”阴冷笑声自梁上传来。明珠公主轻跃而下，指尖抚过冰棺，“我的好姐姐，死后倒比活着安分。”
清辞拔剑相向：“你究竟是谁？”
“我？”明珠轻笑，“自然是金国九公主完颜明珠，也是苏家被掳走的次女，苏轻眉的孪生姐姐。”她忽然撕开衣襟，心口赫然纹着朵血梅，“而这具身子——是你最爱的慕烟啊！”
清辞剑尖颤抖：“胡言乱语！”
“冷宫那夜，我亲手将姐姐炼成尸傀。”明珠痴迷地贴着冰棺，“瞧这皮囊多完美...只要找到《杨公秘录》，就能让她重生...”
“疯子！”清辞挥剑疾刺。明珠翩然闪避，袖中金铃摇响。
冰棺忽然震动！棺中“慕烟”猛然睁眼，瞳仁血红！
“姐姐你看，”明珠轻笑，“你的清辞不要你了呢。”
尸傀破棺而出，指爪首掏心口！清辞急退间，怀中婴孩啼哭骤急。尸傀闻声僵住，血瞳泛起涟漪。
“...孩儿...”沙哑的嗓音自喉间挤出，“我的...孩儿...”
明珠变色急摇金铃：“杀了他！”
尸傀抱头嘶吼，似在挣扎。清辞趁机掷出火折，烈焰腾起！
“后会有期，姐夫。”明珠拽着尸傀退入密道，“等你带着孽种来求我...”
祠堂轰塌前，清辞抱儿冲出。怀中止儿颈间银锁忽发微光，锁芯弹开，露出微型地图——
竟是洞庭水道详图！某处孤岛标注着梅花印记，旁书小字：“烟波渺处，孤灯不灭。”
逐月临终之言如在耳畔：“祠堂...”
他猛然醒悟——那根本不是墓穴，而是指引！
连夜雇舟入湖。船公见银锁，面色骤变：“相公要去...鬼岛？”压低声，“那处夜半总有女子哭声，都说...是苏妖女魂灵作祟...”
清辞抱紧孩儿：“开船。”
孤岛隐于浓雾，枯梅虬枝如鬼爪。破庙里供着杨公像，灯油尚温。
神像后转出个佝偻老妪，递来烛台：“相公随老身来。”
密室内，烛火映亮满墙药柜。老妪褪去伪装，露出柳轻眉苍白的面容！
“姐姐...”她轻触银锁，“我终于等到这孩子。”
清辞急问：“慕烟究竟...”
“姐姐确己身亡。”柳轻眉泪如雨下，“那夜我抢出尸身，藏于此地。明珠擅蛊术，将姐姐炼成尸傀...”她忽然跪下，“轻眉无能，护不住姐姐遗体...”
清辞扶起她：“城头那个...”
“是明珠找的替身，为逼你现身。”她引他至暗室，“但姐姐留了样东西给你。”
冰棺中躺着与慕烟一模一样的女子，心口插着金簪。柳轻眉拔簪取血，滴入药碗：“这是姐姐克隆体，怀胎十月所育。”
清辞骇然后退：“什么？”
“姐姐早知在劫难逃，用秘法分魂续命。”药碗泛起荧光，“喝下它，能见姐姐最后一面。”
清辞仰首饮尽。天旋地转中，见慕烟自光中走来，抚过他面颊：
“清辞...护好我们的孩儿...”
光影散尽，唯余玉镯落地。内壁刻着细小字痕：“西子湖畔，断桥残雪。梅开三度，再续前缘。”
柳轻眉拾起玉镯：“姐姐将记忆封存于此。待孩儿三岁，可开启传承。”
忽闻庙外杀声震天！柳轻眉推开地窖：“走！我拖住他们！”
地窖首通湖底暗道。清辞抱儿潜游时，回首见孤岛火光冲天。
“轻眉——”嘶喊吞没在湖水中。
再上岸时，己是岳州城外。渡口贴着新告示：钦犯柳轻眉伏诛，悬首级于城门三日。
清辞跪在雨中，任寒意浸透骨髓。怀中婴孩忽然咿呀学语：
“娘...娘...”
他抬首望天，见浓云裂处，漏下一缕孤光。
恰似那年初遇，听雪园中，她拂琴时眸里的星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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