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特殊"的礼物
西门庆府上的风波过后，武家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。武大郎依旧每日出摊卖饼，潘金莲照常操持家务，夫妻二人却各怀心事，相敬如"冰"。那日黑衣人的疯言疯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，让潘金莲寝食难安。
"清河县衙血案"...这五个字在她脑中反复回响。她几次想开口询问武大郎，却都被他那副"俺什么都不知道"的憨厚模样堵了回来。
这日午后，潘金莲正坐在院中发呆，忽听得敲门声响起。她开门一看，心下顿时了然——王婆又来了，手里还捧着个精致的锦盒。
"干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？"潘金莲假意笑道，目光却落在那个锦盒上。那盒子雕花描金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王婆挤进门来，满脸堆笑："哎哟，我的好娘子！老身是特地来给你报喜的！"
潘金莲挑眉："喜从何来？"
王婆神秘兮兮地关上院门，压低声音："那日西门大官人府上宴饮，对你可是赞不绝口！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，特地备了份厚礼，托老身送来呢！"
说着，她打开锦盒，顿时珠光宝气晃花了人眼——盒中竟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，做工精细，一看便知不是凡品。
潘金莲心中冷笑：果然来了！面上却故作惊讶："这...这太贵重了，妾身不能收。"
王婆硬将锦盒塞进她手里："哎呀！西门大官人一片心意，娘子若是不收，老身回去可没法交代！"她凑近些，压低声音，"大官人说了，这只是个见面礼。若是娘子肯赏脸，后头还有更好的呢！"
潘金莲捧着那烫手的山芋，心中飞快盘算：收了吧，跳进黄河洗不清；不收吧，王婆这关过不去，反倒打草惊蛇...有了！
她忽然眼圈一红，哽咽道："干娘有所不知，妾身近日正为一件心事烦恼..."
王婆一愣："娘子有何烦恼？"
潘金莲拭泪道："前日梦见故去的娘亲，说在阴间受苦，要妾身烧些纸钱衣物打点。可妾身一个妇道人家，哪来的银钱？正想着把陪嫁的那根银簪当了..."她拿起那支金步摇，泪眼婆娑，"若是娘亲知道妾身收了这般贵重的礼物，定要责怪妾身不孝了..."
王婆听得目瞪口呆，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。
潘金莲趁热打铁，将锦盒推回王婆手中："干娘还是将礼物带回吧。妾身虽穷，却不能做这不孝之人。"说着又哽咽起来，"若是...若是大官人真心想帮妾身，不如折现成银钱，让妾身尽尽孝心..."
王婆张大了嘴，活像吞了个鸡蛋。她万没想到潘金莲会来这一出，半晌才讷讷道："这...这怕是不妥..."
潘金莲顿时哭得更凶："娘亲啊！女儿不孝！连这点心愿都不能为您达成..."
王婆被她哭得头皮发麻，只得道："娘子莫哭！老身...老身回去禀报大官人便是！"说着忙不迭地揣起锦盒，逃也似的去了。
送走王婆，潘金莲立刻收了眼泪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想用金银收买我？没门！
然而她低估了西门庆的执着。不过半日功夫，王婆又回来了，这次手里捧着个钱袋。
"金莲啊，"王婆干笑着将钱袋递过来，"大官人听了你的孝心，十分感动，特让老身送些银钱来，全当你尽孝了。"
潘金莲接过钱袋，掂了掂分量，心下暗惊：这西门庆为了得手，真是下了血本！
她正欲推辞，忽听门外武大郎的声音传来："娘子，俺回来了！"
潘金莲心中一急，下意识将钱袋塞入袖中。王婆见状，眼中闪过一抹得意，忙迎上去："大郎回来了？老身正与金莲说话呢。"
武大郎看见王婆，脸色微沉，却还是客气道："干娘来了。"目光落在潘金莲略显慌乱的脸上，疑惑道，"娘子怎么了？"
潘金莲急中生智，笑道："正与干娘说起灶上的铁锅破了个洞，想着换口新的呢。"
武大郎不疑有他，点头道："是该换了。明日俺去集市上买口新的。"
王婆眼珠一转，趁机道："何须明日？老身认识个铁匠，手艺好价钱又公道，这就带大郎去如何？"
潘金莲心知这是王婆的调虎离山之计，忙道："不必劳烦干娘，大郎今日也累了..."
话未说完，武大郎却道："无妨，俺这就随干娘去。"说着又对潘金莲道，"娘子且在家歇着，俺去去就回。"
潘金莲眼睁睁看着武大郎随王婆离去，心中暗骂：这矮子，平日精得跟什么似的，今日怎地这般好骗！
她独自在家坐立难安，袖中的钱袋如同烙铁般烫人。这西门庆的银钱，她是万万不能要的，可若是退回去，又怕打草惊蛇。
正烦恼间，忽见郓哥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墙头："金莲姐！我瞧见大郎随王婆往铁匠铺去了！"
潘金莲忙招手让他进来："你来得正好！快帮我想个主意！"说着将钱袋之事说与郓哥听。
郓哥听得瞪大眼睛："金莲姐！这钱可收不得！若是让西门庆拿住把柄，后患无穷啊！"
潘金莲苦笑："我何尝不知？可如今己是骑虎难下..."
郓哥挠头想了想，忽然眼睛一亮："有了！金莲姐不如将这钱用在正处，既全了西门庆的面子，又不落人口实！"
潘金莲疑惑："用在正处？"
郓哥点头："我昨日瞧见大郎的炊饼担子坏了，用麻绳捆着哩！金莲姐何不就用这钱给大郎置办套新的？"
潘金莲心中一动：这倒是个好主意！既处置了这烫手的银钱，又能改善武大郎的生计。只是...
"若是大郎问起银钱来历，该如何说？"
郓哥笑道："就说金莲姐省下的体己钱不就行了？"
潘金莲思忖片刻，觉得此计可行。当下便与郓哥一同往集市上去，挑了一副结实的新担子，又买了些武大郎需要的厨具。
回程路上，郓哥忽然低声道："金莲姐，我方才看见西门庆往你家去了！"
潘金莲心中一凛："他去做甚？"
郓哥摇头："不知。只见他提着个食盒，说是...说是给大郎送些酒菜赔罪。"
潘金莲暗叫不好：这西门庆定是听说王婆计成，迫不及待要上门了！她忙加快脚步往家赶。
才到巷口，便见西门庆站在武家门前，正与归来的武大郎说话。武大郎手中提着新买的铁锅，面色不豫。
西门庆笑道："那日府上招待不周，让武大哥受惊了。特备些酒菜，给武大哥压惊。"
武大郎淡淡道："大官人客气了。俺一个粗人，受不起这般厚待。"
西门庆却不肯罢休，硬要将食盒塞给武大郎："武大哥若是不收，就是不肯原谅小弟了！"
正当二人推拒间，潘金莲忙上前道："大官人来了？真是巧了！妾身正要去寻大郎呢！"
武大郎看见潘金莲，脸色稍霁："娘子去哪了？"
潘金莲笑道："给大郎一个惊喜！"说着让郓哥将新担子抬过来，"瞧！妾身用体己钱给大郎置办的新担子！"
武大郎看见那副崭新的炊饼担子，顿时愣住了："这...娘子哪来的银钱？"
潘金莲故作羞涩："平日省下的。眼看大郎的担子坏了，妾身心里着急..."
武大郎感动得眼眶发红，讷讷道："娘子...娘子费心了..."他接过担子，爱不释手地着，全然忘了旁边的西门庆。
西门庆站在一旁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他自然认得那担子的价钱，分明与他送出的银钱数目相当！这妇人竟将他的礼物转手给了武大郎！
潘金莲瞥见西门庆的脸色，心中暗爽，面上却故作惊讶："哎呀！大官人还在呢！恕妾身眼拙，竟没瞧见！大官人这是..."
西门庆强压怒火，干笑道："无事！只是来给武大哥送些酒菜。"说着将食盒塞给武大郎，"既然武大哥有事，小弟就先告辞了！"
说罢拂袖而去，那背影僵硬得像是吞了根扁担。
武大郎捧着食盒，疑惑道："西门大官人今日好生奇怪..."
潘金莲心中冷笑：奇怪的日子还在后头呢！面上却笑道："大官人也是一片好意。这食盒..."
武大郎打开食盒，只见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。他皱眉嗅了嗅，忽然脸色一变，猛地将食盒盖上！
"这菜馊了！不能吃！"说着竟首接将食盒丢进巷口的垃圾堆里。
潘金莲一愣："馊了？我闻着还好啊..."
武大郎支吾道："俺...俺对馊味最是敏感！娘子信俺便是！"说着忙转移话题，"这新担子真好，俺得试试称手不！"
是夜，潘金莲翻来覆去，总觉得武大郎白日的行为有些古怪。那食盒中的菜肴明明香气扑鼻，怎会馊了？武大郎分明是在隐瞒什么！
她悄悄起身，想去找回那食盒看个究竟，却见武大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。潘金莲忙躲回房中，从门缝中窥视。
只见武大郎悄步走出房门，西下张望一番，竟纵身跃出墙外！那身手矫健，哪还有平日半分笨拙！
潘金莲心中骇然，忙跟了出去。只见武大郎来到巷口垃圾堆前，找出那个食盒，从中取出酒壶，小心翼翼地倒出些许酒液在一个小瓷瓶中，而后将食盒重新埋好。
月光下，武大郎的神色凝重异常。他对着那小瓷瓶喃喃自语："果然是他...这么多年，还是不肯放过俺..."
潘金莲躲在暗处，心中惊涛骇浪。武大郎果然认得这酒！他与西门庆之间，定有旧怨！
就在这时，武大郎忽然转头，目光如电般射向潘金莲藏身之处："谁在那里？"
潘金莲吓得屏住呼吸，一动不敢动。
武大郎缓步走来，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。就在他即将发现潘金莲时，忽听巷口传来一声猫叫。
"原来是只野猫。"武大郎松了口气，转身回屋去了。
潘金莲在墙根，冷汗湿透了衣衫。方才武大郎那锐利的眼神，哪还是那个憨厚的卖饼郎！
她望着武家紧闭的院门，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：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，究竟是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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