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门庆的食盒事件过后,武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静。武大郎依旧每日早起做饼,潘金莲照常操持家务,但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潘金莲不再对武大郎冷嘲热讽,武大郎也不再一味地唯唯诺诺。二人各怀心事,相敬如宾中又带着几分试探。
这日清晨,潘金莲正在院中晾衣,忽又听得敲门声。她心下厌烦,只道是王婆又来了,开门时却愣了一愣——门外站着的竟是西门庆府上的小厮来安,手里捧着个锦盒,与上次那个如出一辙。
"武家娘子安好。"来安躬身行礼,"我家大官人命小的送来此物,说是给娘子的...赔罪礼。"
潘金莲蹙眉:"赔什么罪?"
来安支吾道:"大官人说...说上次的礼物不合娘子心意,特地另选了一份,务必请娘子笑纳。"
潘金莲心中冷笑:这西门庆还真是贼心不死!她正欲拒绝,忽见巷口武大郎挑着担子回来了,竟是比平日早了许多。
"娘子,谁来了?"武大郎看见来安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
来安见到武大郎,明显慌了一下,忙将锦盒往潘金莲手里一塞:"东西送到,小的告辞了!"说罢一溜烟跑了。
潘金莲捧着那烫手的锦盒,与武大郎面面相觑。武大郎盯着那锦盒,眼神复杂:"西门庆又送东西来了?"
潘金莲无奈点头:"说是赔罪礼。"
武大郎沉默片刻,忽然道:"打开看看。"
潘金莲依言打开锦盒,这次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,碧绿通透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。
武大郎盯着那对镯子,脸色变幻不定。良久,他忽然叹了口气:"娘子收着吧。"
潘金莲一愣:"大郎说什么?"
武大郎抬起头,目光平静:"既然是赔罪礼,娘子收着便是。"说着竟自去井边打水洗手,不再多看那锦盒一眼。
潘金莲心中诧异万分。这武大郎前次还对西门庆的礼物反应激烈,今日怎地如此平静?莫非...
她忽然想起那夜武大郎偷偷取走酒液的事,心中一动:这矮子定是另有打算!
果然,晚饭时分,武大郎状似无意地问道:"娘子那对镯子...打算如何处置?"
潘金莲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故作轻松:"还能如何?自然是收着了。这般成色的翡翠,可是难得。"
武大郎扒了口饭,含糊道:"俺觉得...还是当了吧。"
潘金莲挑眉:"当了?为何?"
武大郎支吾道:"这般贵重的东西,戴出去招摇,怕惹人眼红。不如当了换些实用的物件。"
潘金莲心中冷笑:果然如此!这矮子定是怕西门庆的礼物成为把柄!她故意道:"大郎说的是。只是...当给谁好呢?若是被西门大官人知道,怕是会不高兴吧?"
武大郎筷子一顿,随即若无其事道:"娘子放心,俺认识个可靠的当铺掌柜,口风紧得很。"
潘金莲心中疑云更甚。一个卖炊饼的,怎会认识当铺掌柜?还口风紧?这武大郎果然不简单!
她面上却笑道:"既然如此,就依大郎吧。"说着取出那对镯子递给武大郎,"明日大郎去当了吧。"
武大郎接过镯子,似是松了口气,又似是有些愧疚:"娘子...不觉得可惜?"
潘金莲故意叹道:"可惜自是可惜。但大郎说的对,咱们小门小户的,戴这般贵重的东西,反倒招祸。"她话锋一转,"不过...若是能换口新锅就好了。灶上那口旧锅总是漏油..."
武大郎连连点头:"俺明日就去买口新锅!"
是夜,潘金莲辗转难眠。她越发觉得武大郎的行为古怪。那对镯子价值不菲,若真当了,足够武家半年开销,武大郎却只字不提银钱处置,只说要买新锅,分明是想尽快处置赃物!
次日一早,武大郎果然带着镯子出门了。潘金莲悄悄跟在后面,想看他究竟要去何处。
只见武大郎并未往当铺去,反而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僻静小巷。潘金莲心中诧异,忙跟了上去。
巷底有家不起眼的杂货铺,武大郎闪身而入。潘金莲躲在窗外,屏息静听。
"老板,看看这个。"武大郎的声音传来。
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"哟!好东西啊!客官真要当?"
武大郎道:"不当。换口新锅,再要些油盐酱醋。"
那老板似是愣住了:"客官说笑吧?这对镯子少说值百两银子!就换口锅?"
武大郎语气平静:"剩下的存在掌柜这儿,日后俺再来取。"
老板迟疑道:"客官...不立个凭证?"
武大郎轻笑:"俺信得过掌柜。"
那老板沉默片刻,忽然压低声音:"阁下可是...'影先生'?"
潘金莲心中一震:影先生?这是什么称呼?
武大郎没有回答,只道:"掌柜的认错人了。俺就是个卖炊饼的。"
那老板忙道:"是是是!小人眼拙!这就给客官拿锅去!"
潘金莲忙躲到一旁,心中惊疑不定。影先生?这称呼好生古怪!那老板分明是认出了武大郎!
不多时,武大郎提着口新锅出来了,那对翡翠镯子却不见踪影。潘金莲心中冷笑:好个武大郎!果然有秘密!
她抢先一步回家,假装在院中洗衣。武大郎进门时,脸上带着几分轻松:"娘子,新锅买回来了。"
潘金莲故作惊喜:"这么快?当了多少银子?"
武大郎支吾道:"没...没多少。就够买口锅的。"
潘金莲心中冷笑,面上却笑道:"那掌柜的也忒黑心了!那般好的镯子,就值口锅钱?"
武大郎忙道:"俺...俺急着回来,没多计较。"说着忙将新锅拿到厨房,"俺试试锅好不好用!"
潘金莲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疑窦丛生。这武大郎分明是在隐瞒什么!那杂货铺的老板为何称他"影先生"?那对镯子又究竟处置何处了?
正思忖间,忽听门外王婆的声音响起:"金莲在家吗?"
潘金莲心中厌烦,却只得开门:"干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?"
王婆挤进门来,一双眼睛滴溜溜西下打量:"老身来看看娘子。那日西门大官人又备了份礼,不知娘子可还喜欢?"
潘金莲心下明了:这是来探口风了!她故意叹气道:"干娘还说呢!那对镯子...唉!"
王婆忙问:"怎么了?娘子不喜欢?"
潘金莲摇头:"喜欢是喜欢,只是...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,竟把一只镯子摔碎了!"她说着抹起眼泪,"妾身没福气,戴不得这般好东西..."
王婆张大了嘴:"摔...摔碎了?"
潘金莲哭得更凶:"剩下那只也不敢戴了,让大郎拿去当了,换了些家用。"她指着厨房的新锅,"瞧,就换了口锅,还有些油盐..."
王婆看着那口普通铁锅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:"百两银子的镯子...就换了口锅?"
潘金莲哽咽道:"那当铺掌柜说碎玉不值钱...干娘,您说妾身是不是很没用?"
王婆气得脸色发青,却又不好发作,只得强笑道:"娘...娘子也是无心之失..."她心下暗骂:这妇人真是败家!西门大官人若是知道了,还不得气死!
这时武大郎从厨房出来,看见王婆,脸色一沉:"干娘来了?"
王婆干笑两声:"来看看娘子。既然无事,老身就先回去了。"说着逃也似的去了。
武大郎疑惑道:"王干娘怎么了?脸色那般难看。"
潘金莲心中暗笑,面上却道:"许是听说我把镯子摔碎了,替我心疼呢。"
武大郎沉默片刻,忽然道:"碎了也好。那般东西,本就不该是咱们该有的。"
是夜,潘金莲越想越觉得蹊跷。武大郎对西门庆的礼物态度大变,其中定有隐情。她决定再去那家杂货铺探个究竟。
次日午后,潘金莲借口买针线,寻到那条小巷。杂货铺里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打算盘。
潘金莲挑了几样针线,状似无意地问道:"老伯,前日我家相公是否来此买过锅?"
老者抬头看她一眼:"客官说的是哪位?"
潘金莲描述武大郎的相貌:"个子不高,有些胖胖的,卖炊饼的。"
老者眼神一闪,笑道:"原来是武大郎的娘子。是了,大郎前日确是在小店买了口锅。"
潘金莲故作懊恼:"都怪妾身不小心,摔碎了镯子,只好让大郎来当了些钱..."
老者拨算盘的手一顿,随即笑道:"娘子说笑了,大郎哪来什么镯子?就是拿了几个铜钱来买锅而己。"
潘金莲心中一震:这老者在撒谎!他分明见过那对镯子!
她还想再问,老者却道:"娘子还要别的吗?小店要打烊了。"
潘金莲只得告辞,心中疑云更浓。这老者为何要替武大郎隐瞒?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?
回家路上,潘金莲百思不得其解。忽见郓哥急匆匆跑来:"金莲姐!我可找到你了!"
潘金莲忙问:"怎么了?"
郓哥压低声音:"我方才看见西门庆往王婆茶坊去了,脸色难看得紧!听街坊说,西门庆得知镯子被当了的消息,大发雷霆呢!"
潘金莲心中一惊:"他怎会知道?"
郓哥道:"定是王婆告的密!金莲姐,西门庆怕是要求找麻烦了!"
潘金莲心中乱成一团。西门庆若真来找麻烦,她该如何应对?那对镯子究竟被武大郎处置到何处去了?
她匆匆回家,想找武大郎商量,却见武大郎正在院中练那套奇怪的动作,神情专注,仿佛外界纷扰都与他无关。
潘金莲站在门口,看着武大郎缓慢而有力的动作,忽然觉得这个同床共枕的丈夫陌生得可怕。
"大郎,"她轻声问道,"那对镯子...究竟去哪了?"
武大郎动作一顿,缓缓收势。他转过身,目光深邃地看着潘金莲:"娘子何必多问?总之不会连累娘子便是。"
潘金莲还想再问,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:"武大郎!开门!"
武大郎眼神一凛,低声道:"娘子回屋去,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。"
潘金莲心中一惊:"是谁?"
武大郎没有回答,只将她轻轻推进屋里,自己整了整衣衫,走去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竟是县衙的差役!为首一人厉声道:"武大郎!有人告你盗窃财物!跟我们走一趟吧!"
潘金莲在屋中听得真切,顿时手脚冰凉。西门庆的动作好快!竟然首接报官了!
她透过门缝看去,只见武大郎面色平静:"差爷怕是弄错了,俺一个安分守己的卖饼人,怎会盗窃财物?"
差役冷笑道:"有人告你盗窃翡翠镯子一对!赃物就在你家搜出来了!"
说着,另一个差役竟从怀中掏出一对翡翠镯子——正是西门庆送来的那对!
潘金莲惊呆了:这镯子明明被武大郎处置了,怎会又出现在差役手中?
武大郎看着那对镯子,眼神骤冷:"差爷说赃物是从俺家搜出的?"
差役道:"正是!人赃并获!还不快束手就擒!"
武大郎忽然笑了:"差爷确定...这镯子是从俺家搜出的?"
差役被他笑得发毛,强自镇定道:"自然!众目睽睽之下,还能有假?"
武大郎缓缓道:"既然如此,可否请差爷说说,是在何处搜出的?"
差役一愣,随即道:"自然是从你卧房中搜出的!"
武大郎点头:"原来如此。那差爷可否告诉俺..."他忽然提高声音,"这对镯子内侧刻的是什么字?"
差役顿时语塞:"这...这..."
武大郎冷笑:"差爷连赃物的特征都不清楚,就敢说是从俺家搜出的?"
差役恼羞成怒:"少废话!到了公堂上自有分晓!带走!"
就在差役要动手拿人之际,忽听一个声音道:"且慢!"
潘金莲推门而出,手中捧着一个木盒:"差爷说的镯子,可是这个?"
众人皆是一愣。潘金莲打开木盒,里面赫然又是一对翡翠镯子,与差役手中的一模一样!
差役惊呆了:"这...这是..."
潘金莲笑道:"差爷手中的怕是赝品。真品在此呢!"她取出镯子,对着阳光照了照,"瞧,这内侧还刻着'西门'二字呢!差爷手中的可有?"
差役忙查看手中的镯子,内侧光滑如镜,哪有什么字样!
武大郎惊讶地看着潘金莲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潘金莲心中暗笑:幸好她早有准备!那日见到镯子时,她就多留了个心眼,发现内侧竟刻着西门家的标记,于是悄悄找人仿了一对假的,以备不时之需。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!
差役面面相觑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就在这时,忽见那杂货铺的老者匆匆赶来,高声喊道:"差爷明鉴!武大郎前日确在小店当了一对镯子,票据在此!"
说着呈上一张当票,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武大郎当了一对翡翠镯子,时间正是在差役所谓的"盗窃案"发生之前!
差役们顿时哑口无言。为首那人狠狠瞪了武大郎一眼,悻悻道:"看来是场误会!收队!"
目送差役离去,潘金莲松了口气,腿一软险些摔倒。武大郎忙扶住她,眼神复杂:"娘子...那对真镯子..."
潘金莲轻笑:"自然是在当铺里。我早就看出那镯子内侧有字,特地仿了一对假的备用。"她盯着武大郎,"大郎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找麻烦,是不是?"
武大郎沉默良久,终是叹了口气:"娘子聪明过人,俺...俺实在瞒不住了。"
他正要开口,忽见郓哥气喘吁吁地跑来:"不好了!西门庆带着家丁往这边来了!说是要亲自来讨个公道!"
武大郎眼神一凛,对潘金莲道:"娘子先回屋,俺去会会他。"
潘金莲却拉住他:"大郎不必再去。妾身自有办法。"
说着,她取出那对假镯子,走到井边,在武大郎惊讶的目光中,竟将镯子噗通一声扔进了井里!
"娘子这是做甚?"武大郎惊问。
潘金莲笑道:"销毁证据啊!如今真镯子在当铺,假镯子在井底,西门庆就是有通天本事,也找不到半点把柄了!"
话音刚落,就见西门庆带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赶来,王婆跟在一旁,一脸得意。
"武大郎!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盗窃本官人的财物!"西门庆厉声喝道。
武大郎正要开口,潘金莲却抢先道:"大官人说什么?妾身听不懂。"
西门庆冷笑:"还在装糊涂!那对翡翠镯子呢?交出来!"
潘金莲故作惊讶:"镯子?什么镯子?大官人莫不是记错了?您何时送过镯子给妾身?"
西门庆一愣:"前日明明让来安送来的!"
潘金莲摇头:"大官人怕是醉了。来安昨日确实来过,说是大官人让他送来些点心赔罪,哪有什么镯子?"她转向王婆,"干娘那日也在,可曾见到什么镯子?"
王婆顿时语塞。那日她确实没亲眼见到镯子,只听说来安送了个锦盒。
西门庆气得脸色发青:"好个刁妇!竟敢抵赖!来人!给我搜!"
家丁正要动手,忽听一个声音道:"且慢!"
众人回头,只见那杂货铺老者去而复返,身后还跟着个中年文人。
那文人上前一步,对西门庆拱手道:"西门大官人,在下是'聚宝当铺'的掌柜。武大郎前日确在小店当了一对镯子,这是当票和银钱。"说着取出一个钱袋,"大官人若是不信,可随时到小店查验。"
西门庆顿时傻眼了。他万没想到武大郎真把镯子当了,还做得如此光明正大!
潘金莲心中暗笑,面上却故作委屈:"大官人可是听到了?我家相公当的镯子,乃是妾身的陪嫁之物,与大官人何干?莫非大官人还想强占民财不成?"
西门庆被噎得说不出话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王婆忙打圆场:"误会!都是误会!大官人定是记错了!"
西门庆狠狠瞪了武大郎一眼,拂袖而去。王婆忙跟了上去,一路陪着小心。
待众人散去,武大郎看着潘金莲,眼神复杂:"娘子...为何要帮俺?"
潘金莲轻笑:"你我夫妻一体,我不帮你帮谁?"她话锋一转,"只是大郎若再有事瞒着妾身,下次可未必这般好运了。"
武大郎沉默良久,终是叹了口气:"娘子说的是。有些事...俺确实该告诉娘子了。"
就在这时,忽见那杂货铺老者去而复返,对武大郎低声道:"影先生,那边来消息了..."
武大郎脸色骤变,对潘金莲道:"娘子先回屋,俺有些事要处理。"
说罢竟随那老者匆匆离去,留下潘金莲独自站在院中,满腹疑窦。
影先生?那边?武大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?
潘金莲望着武大郎远去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个看似简单的卖饼郎,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,正在将她一点点卷入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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