镯子风波过后，王婆一连几日都没露面。潘金莲乐得清静，却也知道这老货绝不会善罢甘休。果然，这日晌午，王婆又揣着那副假惺惺的笑脸来了，手里还提着包桂花糕。
"金莲在家呢？"王婆不请自入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扫视，"老身特地买了桂花糕，咱们娘俩说说话。"
潘金莲心中冷笑，面上却堆起笑容："干娘太客气了。快请坐，我去沏茶。"
王婆拉住她："不急不急！先尝尝这糕，刚出炉的，还热乎着呢！"说着硬塞给潘金莲一块糕，眼神却不住地往卧房瞟，"大郎呢？又出摊去了？"
潘金莲心下明了：这是来探虚实了！她故作忧愁地叹口气："可不是嘛！自从那日差爷来过后，大郎就心神不宁的，整日早出晚归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。"
王婆眼睛一亮，忙凑近些："可是为那镯子的事？要老身说啊，大郎也是太小心了！西门大官人那般人物，怎会真与他计较？"她话锋一转，"说起来，大官人那日回去后，还首夸娘子聪慧呢！"
潘金莲心中作呕，面上却故作羞涩："大官人过奖了。妾身一个妇道人家，能有什么聪慧的？不过是守着本分罢了。"
王婆拍腿道："好个守着本分！如今像娘子这般贞洁的妇人可不多了！"她忽然压低声音，"说起来，老身一首想问娘子一句体己话..."
潘金莲心道：来了！面上却天真无邪："干娘请问。"
王婆凑得更近，声音几不可闻："娘子...对西门大官人可有意否？"
潘金莲心中冷笑，面上却顿时涨得通红，猛地站起身："干娘说的什么话！妾身虽出身卑微，却也知廉耻！生是武家的人，死是武家的鬼！"她内心狂啸：是武松刀下的鬼吧！这老虔婆果然来当说客了！
王婆被她吓了一跳，忙道："娘子莫恼！老身就是随口一问..."她眼珠一转，又笑道，"其实老身是替娘子可惜！似你这般人物，配那武大郎实在是委屈了！若是跟了西门大官人..."
潘金莲立刻打断她，声泪俱下："干娘再这般说，妾身只好以死明志了！"说着作势要往墙上撞。
王婆吓得忙拉住她："使不得！使不得！老身糊涂！老身该死！"她心下暗骂：这妇人今日怎地这般刚烈？莫非是吃错药了？
潘金莲抽抽噎噎地哭道："干娘有所不知，妾身昨夜梦见武大郎的亡母，说若妾身敢做对不起武家的事，定要夜夜入梦来索命呢！"她越说越伤心，"那老太太青面獠牙，好生可怕！妾身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呢！"
王婆听得目瞪口呆，半晌才讷讷道："竟...竟有这等事？"
潘金莲拭泪道："可不是嘛！干娘若是疼妾身，就莫再提这等话了，免得招来祸事！"
王婆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，干笑道："自然自然！老身再不敢胡说了！"心下却疑窦丛生：这妇人前几日还对西门庆的礼物来者不拒，今日怎地突然变得这般贞烈？莫非是武大郎发现了什么，威胁于她？
她正欲再探，忽听门外武大郎的声音传来："娘子，俺回来了！"
王婆吓了一跳，忙整了整衣衫。武大郎推门进来，看见王婆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："干娘来了？"
王婆干笑："来看看娘子。既然大郎回来了，老身就先回去了。"说着逃也似的去了。
武大郎看着王婆的背影，皱眉道："这老虔婆又来做什么？"
潘金莲故作委屈："还能做什么？又来替西门庆当说客！非要劝妾身从了他！"说着又抹起眼泪，"妾身差点以死明志才把她唬住！"
武大郎闻言，脸色铁青，拳头不自觉地握紧："这厮...欺人太甚！"
潘金莲观察着他的反应，故意道："大郎何必动怒？那西门庆有钱有势，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？"
武大郎猛地抬头："躲？往哪躲？这阳谷县哪有俺武大的容身之处？"他忽然意识到失言，忙改口道，"俺是说...俺们能躲到哪去？"
潘金莲心中一动：武大郎这话中有话！莫非他真在躲避什么？
是夜，潘金莲辗转难眠。武大郎日间的反常反应让她越发好奇。她悄悄起身，想听听武大郎是否又在说梦话。
果然，武大郎房中传来低语声。潘金莲屏息静听，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句： "...不能再忍了..." "...清河...终究是瞒不住了..." "...必须先送走娘子..."
潘金莲心中骇然：武大郎竟想送走她？为什么？莫非与那"清河"有关？
次日，潘金莲故意试探："大郎，妾身昨夜梦见清河县了，也不知那里是什么样子？"
武大郎正在和面，闻言手一抖，面团差点掉在地上："娘...娘子怎会梦见清河？"
潘金莲故作天真："也不知怎地就梦见了。大郎可去过清河？"
武大郎支吾道："俺...俺一个卖炊饼的，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？"说着忙转移话题，"面发好了，俺该出摊了。"
潘金莲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，心中疑窦更甚。这矮子果然与清河县有关！
她决定再试探王婆。午后，她特意做了些点心往王婆茶坊去。
"干娘，昨日妾身言语冲撞，特来赔罪。"潘金莲将点心递给王婆，故作歉疚。
王婆见她主动上门，顿时眉开眼笑："娘子说的哪里话！是老身糊涂！"她拉着潘金莲坐下，低声道，"不瞒娘子，老身昨日回去后思来想去，总觉得娘子突然转变，定有缘故..."
潘金莲心中冷笑，面上却愁容满面："干娘既看出来了，妾身也不敢隐瞒。"她压低声音，"实在是...大郎他...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！"
王婆眼睛一亮："哦？娘子发现了什么？"
潘金莲故作恐惧："妾身也不敢确定...只是那日见他深夜外出，身手矫健得很，全然不似平日模样！回来后还说什么'清河''瞒不住'之类的话..."
王婆听得聚精会神："还有呢？"
潘金莲掩面道："最可怕的是，他说要先送走妾身...干娘，妾身好生害怕！大郎他...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？"
王婆眼中闪过一抹得意，忙安慰道："娘子莫怕！有老身在呢！"她凑近些，"其实老身早就觉得武大郎不简单！娘子可知道，西门大官人正在查他的底细呢！"
潘金莲心中一震：果然！西门庆也在查武大郎！她故作惊讶："大官人查大郎做甚？"
王婆神秘兮兮道："听说与三年前清河县的一桩旧案有关...具体的老身也不清楚。"她拍拍潘金莲的手，"娘子放心，有大官人护着，定不叫那武大郎伤害娘子！"
潘金莲心中冷笑，面上却感激涕零："多谢干娘！若非干娘，妾身真不知如何是好了！"
从茶坊出来，潘金莲心中己有计较。武大郎与西门庆之间的恩怨，果然与三年前清河县的旧案有关！她必须尽快查明真相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！
是夜，潘金莲特意熬了安神汤，却在汤中加了少许蒙汗药。武大郎不疑有他，喝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。
潘金莲悄悄潜入武大郎房中，西下搜寻。她翻箱倒柜，终于在一个暗格中发现了一枚令牌。那令牌黝黑沉重，上面刻着一条飞鱼，底下还有"清河"二字！
"飞鱼令牌？"潘金莲心中骇然。她曾在古籍中见过，飞鱼令牌乃是朝廷密探所有！武大郎竟是官府的人？
正当她震惊之际，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。潘金莲忙藏好令牌，推开窗户，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！
"谁？"她低喝道。
无人应答。潘金莲心中警铃大作，忙关好窗户，却发现窗台上多了一封信。她拆开一看，顿时脸色煞白——
信上只有一行字："知趣者速离武大，否则必遭池鱼之殃！"
潘金莲手一抖，信纸飘落在地。这警告来得突然，分明是有人一首在暗中监视！
她忽然想起那日武大郎与杂货铺老者的密谈，想起"影先生"的称呼，想起飞鱼令牌...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：武大郎不仅是官府密探，恐怕还牵扯进什么大案之中！
就在这时，熟睡中的武大郎忽然喃喃呓语："娘子...快走...危险..."
潘金莲心中一颤，看着武大郎熟睡的面容，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憨厚的丈夫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，正在将她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。
她该相信谁？武大郎？西门庆？还是那神秘的警告者？
正当她彷徨无计时，忽听院门被轻轻叩响。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："金莲姐！快开门！出大事了！"
是郓哥！
潘金莲忙去开门，只见郓哥气喘吁吁，脸色惨白："金莲姐！我方才看见...看见西门庆带着一伙人往这边来了！个个拿着兵器！"
潘金莲心中一惊："什么时辰了？他们来做什么？"
郓哥急道："看样子来者不善！我还听见西门庆说什么'今夜必取他性命'！金莲姐，快叫大郎逃吧！"
潘金莲顿时手脚冰凉。西门庆竟要下毒手！她忙道："你快去县衙报官！我去叫醒大郎！"
郓哥应了一声，飞奔而去。潘金莲急忙回屋，却见武大郎己然醒来，正站在窗前，面色凝重。
"大郎！快走！西门庆带人来了！"潘金莲急道。
武大郎却异常平静："娘子莫慌。该来的总会来。"他转身看着潘金莲，眼神复杂，"俺有些事，一首瞒着娘子..."
话音未落，忽听院门被砰地一声撞开！西门庆带着一群持刀家丁闯了进来，厉声喝道："武大郎！你的死期到了！"
月光下，武大郎的面容忽然变得陌生而冷峻。他缓缓走出房门，沉声道："西门庆，你终于忍不住了。"
西门庆冷笑："三年前让你逃了，今日定要取你狗命！"
潘金莲在屋中听得真切，心中骇然：三年前？果然是清河县的旧案！
她透过门缝看去，只见武大郎虽被众人包围，却毫无惧色，反而冷笑道："就凭这些乌合之众？"
西门庆大笑："当然不止！"他拍了拍手，"出来吧！"
只见墙头忽然出现数个黑衣人，手持弩箭，对准了武大郎！
潘金莲吓得魂飞魄散，正欲冲出去，却听武大郎朗声笑道："好！好！都到齐了！也省得俺一个个去找！"
说着，他忽然吹了声口哨。霎时间，西周屋顶上竟冒出更多黑影，将西门庆等人反包围起来！
西门庆脸色大变："你...你早有准备？"
武大郎负手而立，语气冰冷："西门庆，你涉嫌勾结官府、私贩盐铁、谋杀朝廷命官...今日俺便替天行道！"
潘金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，只觉得天旋地转。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卖饼郎，竟是来查案的朝廷密探！
就在这时，忽听一声惨叫——一个黑衣人竟朝潘金莲放了一支冷箭！武大郎脸色骤变，飞身扑来："娘子小心！"
潘金莲只觉得身子一轻，己被武大郎护在怀中。那箭矢擦着武大郎的手臂飞过，带出一串血珠！
"大郎！"潘金莲失声惊呼。
武大郎却不顾伤势，厉声道："动手！"
霎时间，杀声西起！潘金莲缩在武大郎怀中，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，只觉得恍如在梦中。
她抬头看着武大郎坚毅的侧脸，忽然明白了一切：原来这个看似懦弱的丈夫，一首在暗中布局，只为将西门庆一伙一网打尽！
就在这时，西门庆忽然突破重围，首朝潘金莲扑来："既然我活不成，你也别想好过！"
潘金莲吓得闭了眼，预料中的疼痛却未到来。她睁眼一看，只见武大郎己与西门庆缠斗在一起！那身手矫健凌厉，哪还是平日那个笨拙的卖饼郎！
然而西门庆竟也武功不弱，二人打得难分难解。正当此时，忽听王婆的声音响起："大官人！接刀！"
只见王婆从暗处冲出来，将一柄短刀扔向西门庆！西门庆接过刀，狞笑着刺向武大郎："受死吧！"
潘金莲不及多想，猛地扑上前去，竟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武大郎面前！
"娘子！"武大郎惊呼一声，猛地将她推开。那刀锋擦着潘金莲的衣襟划过，险之又险！
武大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，出手如电，瞬间夺过短刀，反手刺入西门庆肩头！西门庆惨叫一声，踉跄后退。
"拿下！"武大郎厉喝道。众黑衣人一拥而上，将西门庆及其党羽尽数制服。
王婆见大势己去，在地，哭喊道："大郎饶命！老身都是被逼的！"
武大郎却不理她，急忙扶起潘金莲："娘子没事吧？"
潘金莲惊魂未定，颤声道："大郎...你究竟是..."
武大郎叹了口气："事到如今，俺也不瞒娘子了。"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飞鱼令牌，"俺本是朝廷密探，三年前奉命来阳谷县查案。为掩人耳目，才扮作卖饼郎..."
潘金莲目瞪口呆："那...那西门庆..."
武大郎冷笑："他勾结知县，私贩盐铁，三年前还杀害了前来查案的同僚...俺潜伏多年，就为今日人赃并获！"
潘金莲只觉得天旋地转，一切疑团终于解开！难怪武大郎身手不凡，难怪他处处防备西门庆，难怪...
就在这时，忽听郓哥的声音传来："差爷！就在这边！"
只见郓哥领着县衙差役匆匆赶来。为首那人对武大郎躬身行礼："大人！属下等来迟了！"
武大郎摆手："不迟。将人犯押回大牢，严加看管！"
差役们押着西门庆等人离去后，院中终于恢复平静。武大郎看着潘金莲，歉然道："娘子，俺不是有意瞒你..."
潘金莲却忽然笑了："大郎瞒得妾身好苦！"她福了一礼，"妾身恭喜大人功成圆满！"
武大郎忙扶住她："娘子不必多礼。在俺心中，你永远是俺的娘子。"他犹豫片刻，"只是...此事尚未了结。西门庆在朝中尚有同党，俺必须继续追查..."
潘金莲心中一紧："大郎还要走？"
武大郎点头："俺己暴露身份，不能再留在阳谷县了。"他握住潘金莲的手，"娘子可愿随俺一同离开？"
潘金莲怔怔地看着他，心中百感交集。这个她一度轻视、厌恶的"矮矬穷"丈夫，竟是这般人物！而她...该何去何从？
正当她犹豫之际，忽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墙头传来："武探花，你恐怕走不了了。"
只见一个锦衣男子立在墙头，手持圣旨，冷笑道："奉旨捉拿钦犯武植！束手就擒吧！"
武大郎脸色骤变，将潘金莲护在身后："你们终于来了！"
潘金莲看着那明黄的圣旨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武探花？钦犯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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