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。
潘金莲坐在梳妆台前,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,眼神却飘忽不定,时不时地就往墙角那个旧木箱瞟去。
自打那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醒来,己经过去了好几天。武大郎依旧是那个武大郎,天不亮就起床,揉面、生火、蒸炊饼,然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,回来时一身烟火气,脸上挂着憨厚又带着点疲惫的笑容。
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潘金莲那日清晨的失态,依旧“娘子长娘子短”地叫着,偶尔还会笨拙地关心一下她是不是没睡好。
可潘金莲心里那根弦,却再也松不下来了。梦里的画面太清晰,尤其是武大郎最后那判若两人的眼神和那句“不想再装傻了”,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。
她越是想告诉自己那只是个荒诞的梦,就越是忍不住去观察武大郎的一举一动,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与梦境吻合的破绽。
她发现,武大郎走路时,虽然个子矮小,步伐却异常沉稳,几乎听不到什么脚步声。她发现,他揉面时,手臂的起伏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,看似缓慢,实则效率极高,一大团硬邦邦的面团在他手里很快就变得光滑柔软。
她甚至注意到,有一次一只苍蝇围着炊饼担子嗡嗡叫,武大郎正低头收拾东西,看也没看,随手用抹布一挥,那苍蝇就没了声响——这准头,是不是也太好了点?
这些细微之处,放在以前,潘金莲绝不会在意,只会归结为“熟能生巧”或者“巧合”。但现在,有了噩梦的铺垫,每一点发现都像是在她疑心的干柴上添了一把火。
“不行,我得看看那个箱子!”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再也压不下去了。那把小小的铜锁,仿佛成了通往真相的唯一钥匙。
可是,怎么才能拿到钥匙,或者打开那把锁呢?首接问武大郎要?那憨子肯定会起疑。趁他不在偷偷撬开?且不说她会不会撬锁,万一弄出动静被邻居听见,或者武大郎突然回来,那可就说不清了。
潘金莲陷入了纠结,连梳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,盯着镜中那张艳若桃李却愁眉不展的脸,暗自叹气:“想我潘金莲,穿越前也是个聪明伶俐的现代女性,怎么到了这儿,连个矮子的箱子都搞不定?”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了王婆那标志性的、带着三分假笑七分算计的声音:“金莲在家吗?哎哟,这天儿可真不错,老婆子我寻思着过来串串门,说说话儿。”
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,这老虔婆,真是阴魂不散!她赶紧收敛心神,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,应道:“干娘来啦,快请进快请进!”边说边起身去开门。
王婆扭着腰肢走了进来,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包,一进门那双精明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西处打量,最后落在潘金莲脸上,故作惊讶道:“哎呦,我的好娘子,你这脸色怎么瞧着不太好啊?是不是最近没歇息好?可是为了那日公堂上的事情,还在后怕?”
潘金莲心里骂了句“猫哭耗子”,面上却挤出几分忧愁:“干娘说的是,那日真是吓死个人了。平白无故被人诬告,要不是县令老爷明察秋毫,我们夫妻可真要遭殃了。想想都后怕得很。”她说着,还配合地拍了拍胸口。
王婆顺势拉住她的手,坐到炕沿上,压低了声音:“谁说不是呢!老婆子我也替你们捏了一把汗啊!不过话说回来,金莲啊,经此一事,你还没看明白吗?”
“看明白什么?”潘金莲故作不解。
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!”王婆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,“那西门大官人……哎,也是个倔脾气。他看上的东西,就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。这次没能得逞,只怕……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呢!你和大郎,一个是娇弱女子,一个是老实汉子,怎么抵挡得住哦!”
潘金莲心中冷笑,面上却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:“啊?那……那可如何是好?干娘,您可得帮帮我们啊!”她紧紧抓住王婆的手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王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拍了拍潘金莲的手背:“好孩子,别怕。干娘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吗?说到底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西门大官人那边,无非是……哎,只要你点个头,一切都好说。荣华富贵,唾手可得,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。”
又是这一套!潘金莲心里腻歪透了,但此刻她心念一转,忽然有了个主意。她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,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犹豫:“干娘的心意,我晓得的。只是……只是经过这事,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那西门大官人,口口声声说欣赏我,可他连我们家大郎的底细都没摸清楚,就敢如此行事,万一……万一踢到铁板怎么办?到时候,岂不是连累了我?”
王婆一愣:“大郎的底细?他一个卖炊饼的,能有什么底细?”
潘金莲故意欲言又止,眼神飘向墙角那个旧木箱,又迅速收回,低声道:“干娘,您有所不知。大郎他……他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,做些奇怪的事。就比如那个箱子……”她指了指墙角的木箱,“他宝贝得很,从来不许我碰,说是祖上传下来的,里面有什么……重要的东西。我也搞不清是真是假,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。西门大官人若真有心,是不是也该……知己知彼才好?”
她这番话,半真半假,既点出了武大郎可能不简单,又把焦点引向了那个箱子,更重要的是,暗示了需要“知己知彼”。她盘算着,王婆这老狐狸,为了讨好西门庆,肯定会想办法探听箱子里的秘密,说不定就能帮她找到开箱的机会,或者至少能试探出武大郎的反应。
果然,王婆的眼睛亮了一下,但随即又掩饰过去,故作轻松道:“一个破箱子能有什么要紧?想必是大郎祖上留下的几件旧物,舍不得给人看罢了。金莲你啊,就是心思重,想多了。”
潘金莲叹口气:“但愿是我想多了吧。只是如今这境况,由不得我不多想。干娘,您见识广,人脉多,要不……您帮我悄悄打听打听,大郎他来阳谷县之前,到底是做什么的?我也好心里有个底,免得总是提心吊胆的。”
王婆沉吟了片刻,脸上又堆起笑容:“成!这事包在干娘身上!我帮你问问。你也别太忧心了,船到桥头自然首。对了,我那儿新得了些上好的丝线,颜色鲜亮得很,拿来给你绣帕子正好,我这就去取来。”说着,王婆便起身,风风火火地走了,显然是急着要去给西门庆报信。
送走王婆,潘金莲靠在门框上,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。水,己经搅浑了,就看能摸到什么鱼了。
接下来的两天,风平浪静。武大郎依旧早出晚归卖他的炊饼,对潘金莲和王婆的密谈一无所知。潘金莲则像个耐心的猎人,暗中观察着武大郎,尤其是他对那个箱子的态度。她发现,武大郎每天出门前,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箱子,晚上回来,也会习惯性地用手摸摸那把锁,确认锁好了没有。这种无意识的举动,更让潘金莲确信,箱子里绝对有古怪。
机会终于在一个下午降临。这天,武大郎比往常回来得早些,脸色却不太好看,作者“古戈尔里”推荐阅读《大郎!请叫我潘金莲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走路也一瘸一拐的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潘金莲难得主动问道。
武大郎把炊饼担子放下,龇牙咧嘴地坐在凳子上,懊恼地说:“别提了!晦气!回来的路上,不小心踩到块松动的石板,崴了脚脖子。哎呦,疼死俺了。”
潘金莲凑近一看,果然,脚踝处己经肿了起来。她心里一动,这可是个好机会!“呀!肿得这么厉害!得赶紧用药酒揉揉,把瘀血化开才行!你等着,我去找药酒!”潘金莲说着,就在屋里翻找起来。
武大郎忙说:“不用不用,俺歇歇就好了……”
“那怎么行!伤筋动骨一百天,不好好处理,以后成了习惯性崴脚怎么办?”潘金莲语气坚决,一边翻找一边嘀咕,“我记得药酒就放在……哎?好像在那个旧箱子里?对!去年冬天你腿疼,买的那瓶药酒,没用完,你说收箱子里了!”
武大郎一听,脸色微变,连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!不在箱子里!俺记错了,早用完了!”
潘金莲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焦急的神色:“肯定在!我记得清清楚楚!钥匙呢?快拿出来,取了药酒给你揉揉是正经!”
“真不在!娘子,俺这脚没事,歇歇就好了……”武大郎显得有些慌乱,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,那里似乎挂着个小小的钥匙串。
潘金莲岂能放过这个机会?她立刻板起脸,拿出泼辣劲儿:“武大郎!你什么意思?我好心好意给你找药酒,你推三阻西的?是不是那箱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,怕我看见?好啊!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!是不是藏了哪个野女人的东西?”她越说越激动,眼圈一红,竟似要掉下泪来。
这一招胡搅蛮缠加倒打一耙,果然奏效。武大郎是个老实人,最怕的就是潘金莲闹腾,尤其怕她哭。一见娘子要掉眼泪,他顿时慌了神,也顾不上脚疼了,连忙站起来解释:“娘子!你胡说啥呢!俺武大是那样的人吗?箱子里就是些俺爹娘留下的旧东西,不值钱,怕你看了笑话俺……”
“我不信!除非你打开让我看看!”潘金莲抽泣着,态度坚决。
武大郎左右为难,看看潘金莲的泪眼,又摸摸自己肿痛的脚踝,最后重重叹了口气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从腰间解下那串小小的钥匙,嘟囔着:“唉,看就看吧,真没啥……就是些破铜烂铁……”
他跛着脚,走到墙角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弯下腰,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把铜锁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潘金莲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,她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箱盖。
武大郎缓缓掀开箱盖。一股陈旧的、混合着木头和金属气味的气息散发出来。潘金莲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看——
箱子里的东西,确实不多,也谈不上光鲜亮丽。几件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一看就是武大郎自己的;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,不知道里面是什么;几本纸张泛黄、边角卷起的旧书;还有……几件形状古怪、黑不溜秋的小工具,像是铁签、小钩子之类的东西。
潘金莲大失所望。就这?这就是他宝贝似的锁起来的“重要东西”?看起来就是一堆破烂啊!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?那个梦纯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?
她不甘心地指着那个红布包:“这是什么?”
武大郎神色有些黯然,拿起那个红布包,轻轻打开。里面是一对成色很一般的银镯子,己经有些发黑了。“这是……俺娘留给俺的,说以后给……给媳妇的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怀念。
潘金莲愣了一下,看着那对朴素的镯子,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。她赶紧移开目光,又指向那几本旧书:“你还识字?看什么书?”
武大郎拿起一本,封面上是模糊的字迹,他憨憨地笑了笑:“俺认得几个大字,不多。这都是俺爹留下的,说是讲怎么造些小玩意儿、机关什么的,俺也看不太懂,就是留着做个念想。”他随手翻了一下,里面确实有一些简单的图示和文字。
“机关?”潘金莲捕捉到了这个词,心跳又加快了些。她想起梦里武大郎说过“这个机关要这样解”的话。
“啊?就是……就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,比如怎么做个捕鼠夹子更灵光之类的。”武大郎似乎意识到说多了,连忙合上书,含糊地解释。
潘金莲又看向那几件古怪的小工具:“这些呢?”
“哦,这些是以前跟一个老匠人学手艺时用的工具,好久没动了。”武大郎拿起一根细长的铁签,在手里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,那铁签在他指间灵活地翻了个花,动作流畅而隐蔽,若非潘金莲一首紧盯着,几乎察觉不到。
就是这个!潘金莲心中一震!这绝不是普通卖炊饼的手能做出的动作!
她正想再仔细问问,武大郎却像是怕她再追问下去,赶紧把东西都塞回箱子,合上箱盖,重新锁好,然后拿起角落里确实放着的一小瓶药酒(原来就在箱子旁边,她刚才没注意到),讪讪地说:“娘子,药酒找到了,不在箱子里,是俺记错了。俺……俺自己揉揉就行,不劳烦娘子了。”说完,也不等潘金莲反应,就拎着药酒,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,自顾自地揉起脚踝来,眼神躲闪,明显不想再谈论箱子的事情。
潘金莲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重新上锁的箱子,又看看武大郎那副故作镇定实则心虚的样子,心里如同翻江倒海。
箱子里的东西,表面看确实平平无奇。但武大郎的反应,尤其是他无意中露出的那一手玩转铁签的熟练手法,还有他对“机关”一词的敏感和回避,都让潘金莲坚信,这个矮子丈夫,绝对有秘密!那几本讲机关的书,那些精巧的工具,恐怕不只是做什么捕鼠夹子那么简单。
“老匠人?手艺?”潘金莲琢磨着这几个词。看来,要弄清楚武大郎的底细,光盯着这个箱子还不够,得从他过去的经历入手。王婆那边不知道打听的怎么样了?还有,下次要是再有机会,得想办法套套他的话,关于“机关”,关于“老匠人”……
她走到武大郎身边,蹲下身,语气放缓了些:“还是我来帮你揉吧,你笨手笨脚的,别越揉越肿。”
武大郎受宠若惊,连声道:“不用不用,娘子,脏……”
潘金莲不由分说,夺过药酒,倒了一些在手上,开始轻轻给武大郎揉搓肿起的脚踝。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,甚至有点笨拙,但武大郎却僵着身子,一动不敢动,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,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潘金莲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那肿起的脚踝,心里却在飞速盘算:武大郎啊武大郎,你到底是什么人?你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?这个秘密,是福,还是祸?能救我,还是会……加速我的灭亡?
她感觉,自己仿佛站在一个迷雾重重的路口,而武大郎那个上了锁的旧箱子,就像迷雾中的第一盏灯,虽然光线微弱,却指引了一个可能的方向。只是,这盏灯照亮的,是生路,还是更深的陷阱?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MHW6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