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门府这几日门户紧闭，连往日里最爱串门的王婆都难得一见。武大郎挎着炊饼篮子经过时，总觉得那两扇朱漆大门后透着说不出的压抑。
"娘子，西门府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"武大郎卖完炊饼回来，一边数着铜钱一边问，"我今日路过，听见里面好像在吵架。"
潘金莲正在绣花，闻言针尖一顿："可听见吵什么？"
武大郎努力回忆："就听见什么'账本'、'查账'，还有个女人在哭。"
潘金莲心中了然。定是那封匿名信起了作用，西门庆开始自查了。
这时郓哥像只泥鳅似的溜进来，脸上带着神秘的笑："金莲姐，西门府乱套了！"
"慢慢说。"潘金莲给他倒了碗水。
郓哥咕咚咕咚喝完，抹着嘴说："我有个远房表哥在西门府当差，他说府里在查内鬼，连管家都被关起来审问了！"
武大郎好奇地问："查什么内鬼？"
"说是有人往衙门递了状子。"郓哥压低声音，"西门官人发了好大的火，把账房先生都换了。"
潘金莲心中暗喜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"这与我们何干。"
"还有更绝的！"郓哥凑近些，"我听说京城要派大人物来查账，西门府正在烧旧账本呢！"
武大郎听得云里雾里："烧账本做什么？炊饼卖了多少，我心里都记着呢。"
潘金莲被他的话逗笑了，忽然灵机一动："郓哥，你去散个消息，就说京城来的大人物特别爱较真，连三年前的账都要查。"
郓哥会意，眼睛一亮："我这就去！"
消息传得飞快。不到半日，整个阳谷县都在议论京城要来大人物查账的事。西门府更是鸡飞狗跳，下人们抱着账本往来穿梭，后院的火盆烧得整天不熄。
王婆这日破天荒地没开茶坊，而是急匆匆往西门府去。潘金莲在门口晾衣服，故意和她打招呼："干娘这是去哪？"
王婆神色慌张："去、去串个门。"
"听说京城要来大官？"潘金莲故作好奇，"可是要查什么案子？"
王婆脸色一变："休要胡说！"说完匆匆走了。
武大郎从厨房探出头："娘子，王干娘怎么了？脸白得像面团似的。"
潘金莲轻笑："许是面粉扑多了。"
傍晚时分，西门府后门悄悄驶出一辆马车，上面装着几个大箱子。郓哥猫在巷口看得真切，忙来报信："金莲姐，西门府在往外运东西！"
"往哪运？"
"出城去了。"郓哥道，"车辙印很深，像是装了什么重物。"
潘金莲沉吟片刻："看来他们是真信了。"
是夜，西门府灯火通明。下人们忙着搬运东西，连王婆都挽着袖子在帮忙。武大郎起夜时看见，纳闷地回来对潘金莲说："娘子，西门府今晚怎么这么热闹？像是在搬家。"
潘金莲披衣起身，从窗缝往外看。只见西门府后院停着好几辆马车，下人们正轻手轻脚地往车上装箱子。
"这是在销毁证据呢。"潘金莲冷笑。
第二日，西门庆破天荒地来到武家炊饼铺。他眼下乌青，神色疲惫，却强撑着笑容："武大兄，近日可好？"
武大郎老实回答："还行。西门官人看着倒是清减了。"
西门庆苦笑："近日琐事缠身。"说着目光转向潘金莲，"金莲娘子可曾听说京城要來人的事？"
潘金莲正在柜台后算账，头也不抬："我们小门小户的，哪能听说这些。"
西门庆盯着她看了片刻，忽然道："若是有人问起什么，还望娘子......"
话未说完，武大郎插话："有人要买炊饼吗？我新做了豆沙馅的。"
西门庆被这话噎住，勉强笑道："不必了。"
他走后，武大郎纳闷地问："娘子，西门官人今日怎么怪怪的？"
潘金莲望着西门庆远去的背影，淡淡道："做贼心虚罢了。"
这话说了不过两日，西门府果然出了大事。这日清晨，府内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，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。路过的人都听见西门庆在咆哮："查！给我查出来是谁走漏的消息！"
郓哥兴冲冲来报信："金莲姐，西门府内讧了！听说二姨娘和三姨娘打起来了，为的是一本私账！"
"私账？"
"是啊！"郓哥绘声绘色，"二姨娘怀疑三姨娘偷偷记了她的开销，三姨娘说二姨娘贪了府里的银子，两人打得不可开交，把老爷最喜欢的青花瓷瓶都砸了！"
武大郎正在揉面，闻言插嘴："打架不好，伤着人多疼。"
潘金莲却问："后来呢？"
"后来老爷各打五十大板，把两个姨娘都关起来了。"郓哥压低声音，"我听说，老爷现在看谁都可疑，连跟着他十年的老管家都被赶出去了。"
正说着，王婆慌慌张张地跑来："金莲，快帮我看看这个！"
她手里拿着一本账册，脸色惨白。潘金莲接过一看，是茶坊的流水账。
"干娘这是怎么了？"
王婆指着账册上一处："这里，这里我明明记得是三两银子，怎么写成五两了？这要是被查出来......"
潘金莲心中好笑，面上却安慰："干娘别急，改过来就是了。"
"改不得！"王婆急得跺脚，"这墨迹都干了！"
武大郎凑过来看了看："用面团擦擦？我试过，挺好使。"
王婆白了他一眼，抱着账册匆匆走了。
武大郎挠头："我说错什么了？面团确实能擦墨迹啊。"
潘金莲望着王婆仓皇的背影，忽然觉得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。
是夜，西门府破天荒地早早熄了灯。但暗地里，几个黑影悄悄翻墙而出，消失在夜色中。
郓哥第二日来报："金莲姐，昨晚西门府出去了三拨人，都是往不同方向去的。"
"可知道去做什么？"
"像是在找什么人。"郓哥道，"我表哥说，老爷怀疑告密的人就藏在城里。"
潘金莲心中一动。西门庆这是要狗急跳墙了。
她走到窗边，望着对面紧闭的西门府大门。这场戏，怕是快要到高潮了。
只是她没想到，这场风波会来得这么快，这么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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