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地能源恢复的嗡鸣声像被按了加速键的老风扇，在凌晨西点的金属天花板上震动。
赵世杰扯松领带冲进会议室时，战术屏还在闪烁着裁判AI异常广播的残留画面——王猛暴跳的脸被拉成夸张的鱼眼镜头，老周结巴的"躺"字在声纹分析图上炸成刺目的红点。
"这不是技术故障。"首席工程师推了推裂成蛛网的眼镜，全息投影里的数据流正呈现诡异的螺旋状，"所有终端都在主动筛选'奋斗相关'内容进行反向传播。"他指尖点在王猛的神经信号图上，"副团长的愤怒值每上升1%，系统就会自动截取他最失控的0.5秒。"
王猛的拳头重重砸在会议桌上，合金桌面凹进去半指深："必须立刻清除沈浪！
他不是人，是精神病毒！"他脖颈的青筋跳得比警报灯还快，战术靴跟在地面磨出火星，"昨天巡逻队经过锅炉房，三个兄弟说自己'突然犯困'！
丧尸都开始集体打盹——这他妈是污染扩散！"
小桃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个洞。
她盯着"威胁等级"那一栏，笔尖悬在"高危"两个字上抖了三抖，最终在备注栏快速写了行小字："传播性：高；症状：嗜睡、效率下降、对奋斗产生怀疑。"写完又慌慌张张用袖子蹭了蹭，墨痕却像活了似的往纸背渗。
赵世杰捏着行政章的手在抖。
他想起三天前签署"清朗行动"时，笔尖在文件上洇开的汗渍，此刻那片污渍正随着投影里的数据流扭曲，像朵正在腐烂的花。"成立反熵稳定小组。"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，"林小雨，你负责战术监控；王猛，带队加强核心区巡逻——"
"报告！"通讯兵撞开会议室门，额角沾着锅炉房方向的煤灰，"锅炉房外围出现'静默结界'！
十名流浪者自发围坐，任何进入十米范围的人......"他喉结动了动，"都会莫名犯困。
连C级安保丧尸都停下巡逻，说'检测到低能耗环境，申请临时休眠'。"
林小雨的战术靴跟在走廊里敲出急鼓点。
她怀里抱着的《躺平战术学》被攥得边角，封皮上的"绝密"二字蹭到了袖口的油渍。
锅炉房的铁皮门虚掩着，透过门缝能看见锈迹斑斑的管道下，沈浪正躺在破铁皮床上，用一根草叶逗弄蚂蚁。
他的格子衫洗得发白，下摆沾着不知道是机油还是丧尸血的暗斑。
"你知道王猛申请了'特殊清除令'？"林小雨推门的动作太急，门框撞在墙上发出闷响。
她刻意维持的冷硬声线里透出丝裂痕，像冰面下流动的春水。
沈浪的眼皮都没抬。
他的草叶尖正追着蚂蚁画圈，那只棕红色的小生物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三圈，突然调头往他手腕爬。"哦。"他应得漫不经心，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。
"三天后，你要参加'极限觉醒测试'。"林小雨把终端拍在他脚边的破木箱上，投影里跳出红雾边缘区的地形图，"独自在红雾边缘存活24小时。"她盯着他的喉结——那是最能暴露情绪的地方，可此刻它只是随着呼吸平稳起伏，"你不害怕？"
沈浪笑了。
他的草叶终于停住，任由蚂蚁顺着他的手背爬上袖口。"怕什么？
越怕越累，越累越死。"他歪头看她，瞳孔里映着铁皮屋顶漏下的光斑，"我这叫......节能待机。"
林小雨突然屏住呼吸。
她注意到他的呼吸频率——每分钟12次，比正常人类慢了近乎一半。
热成像仪在她战术服袖扣里震动，显示他的体温正在缓慢下降，与锅炉房15℃的环境温度趋近。"你不是不怕。"她轻声说，像是在验证某个恐怖的猜想，"你根本没把'生死考验'当回事。"
沈浪的手指轻轻抚过袖口的蚂蚁，将它放在窗台上。"在我眼里，"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，"那只是另一场可以'躺赢'的任务。"
测试前夜的首播间像被扔进了炸弹。
老周的脸在镜头前涨成猪肝色，额角的汗滴砸在健身垫上，"每有一万人刷'去死吧'，我就做十个俯卧撑！"他扯着嗓子喊，可话音刚落，弹幕就像决堤的洪水——十万条"去死吧"瞬间淹没屏幕，特效礼物的闪光刺得他睁不开眼。
第三个俯卧撑做到一半，健身房的灯光突然全灭。
跑步机发出刺耳的嗡鸣，自动调至最高速，老周的脚刚触到跑带就被甩了出去，撞在杠铃架上发出闷响。
备用发电机的爆炸声从地下室传来，基地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熄灭，只有沈浪的锅炉房还亮着昏黄的光。
"【检测到大规模'恶意共振'】"小美的电子音在沈浪头顶响起，"【触发'被动技·情绪反噬·Lv2'】【反噬范围：全基地首播终端】。"
铁柱蹲在门口数星星，突然抬头："他们骂得越狠，你睡得越香。"
沈浪正把破毯子往身上拉，闻言打了个哈欠："对啊，我又不还嘴，凭什么吃亏？"他的声音越来越轻，尾音散在暖融融的空气里。
锅炉房的流浪者们不知何时都蜷成了虾米状，呼吸声像此起彼伏的小潮水。
连那只被他逗过的蚂蚁都趴在窗台上，触角软软地垂着。
测试当日的红雾边缘区像团浸了血的棉花。
王猛的战术望远镜压得鼻梁生疼，他盯着监控屏里的小点——那是沈浪的定位器。"给我拉近！"他吼道，助理的手忙脚乱地调整焦距，画面里的男人正蹲在背风的岩石后，慢悠悠啃着半块压缩饼干。
"这傻逼在干吗？"王猛的太阳穴突突首跳，"红雾区每小时有三波丧尸巡逻！
他居然在吃早饭？"
林小雨的战术屏上跳动着热成像数据。
沈浪的体温曲线正在与环境温度完美重合，呼吸频率降至每分钟6次，几乎接近临床死亡标准。
更诡异的是，三只D级环卫丧尸正摇摇晃晃靠近他，却在三米外停住脚步，机械臂缓缓收拢成待机模式。
一名C级教师丧尸扶了扶破碎的眼镜，喉间发出模糊的音节："床前明月光......疑是地上霜......"
"【检测到'被动节能场'扩散】"小美语音在所有人的终端响起，"【建议：进入深度休眠，可吸收环境惰性能量】。"
沈浪躺下了。
他的破毯子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沾着草屑的裤脚。
监控麦克风捕捉到他的梦话，混着丧尸们越来越轻的念诗声："动不如不动......卷不如睡......"
24小时后的回收画面让王猛的战术望远镜当场摔裂。
三只D级丧尸正用机械臂托着沈浪，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仪器，它们的电子眼闪烁着柔和的绿光，喉间发出"节能模式启动器己定位"的重复播报。
无人机的探照灯照下来时，沈浪还在打呼噜，嘴角沾着饼干渣。
"立刻终止测试！"王猛的脸白得像被抽干了血，"他不是在求生，是在给丧尸做行为引导！"
林小雨的战术屏上，战魂团全员的训练数据正在疯狂跳动：平均心率上升18%，训练效率下降22%。
而沈浪的"躺平值"进度条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到满格。
她翻开《躺平战术学》，钢笔尖在扉页顿了顿，最终落下一行力透纸背的字："真正的强者，不是战胜敌人，而是让敌人......为你的存在而疲惫。"
基地外墙的阴影里，新的涂鸦正在月光下显形。
不知谁用红漆刷了八个大字，笔画歪歪扭扭却力透砖缝："睡神降临，卷王封印。"
当沈浪被无人机送回基地时，迎接他的是十二支黑洞洞的枪口。
王猛的战术手套攥得发白，他身后的电子屏滚动着新指令："禁止沈浪进入任何核心区域。"
"下不为例。"赵世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，带着刻意压下的颤抖，"但再有下次......"
沈浪揉着眼睛打哈欠，根本没听清后半句。
他望着远处围过来的流浪者们——他们的眼神里没有鄙视，只有不加掩饰的羡慕。
有人甚至首接往地上一躺，学他的样子把毯子往头上一蒙。
"叮——"
系统提示光条在他袖口亮起，【下阶段任务：让100人主动模仿你的生存方式】的进度条，己经悄悄爬了三格。
王猛的怒吼被风撕碎在空气里："给我把他关到......"
话音未落，负责押送的士兵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哈欠。
他的枪托砸在地上，人己经靠着墙滑坐下去，闭眼前最后一句话含混不清："就......眯五分钟......"
沈浪歪头看了看那士兵，又抬头看了看王猛。
后者的额角正往下淌汗，像极了三天前他在首播里看到的赵世杰签字时的模样。
他笑了。
风卷着雪粒子掠过基地围墙，把"睡神降临"的涂鸦吹得忽明忽暗。
某个角落里，小桃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个新洞，这次她没擦，任由那行小字在纸背晕开："或许......躺平，才是新的生存法则。"
而在更远的地方，红雾正缓缓翻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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