竞技赛重启的通告在基地广播里循环了三遍，赵世杰盯着战术屏上跳动的报名数字，喉结动了动。
行政楼的空调开得很足，他却觉得后颈发黏——报名人数栏里，红色数字像在嘲笑他：32人。
这是红雾降临以来最寒酸的一届，连平时抢着刷积分的新手队都集体消失了。
"团长，"小桃抱着数据板推门进来，发梢还沾着训练场的灰，"王副团长说他要上。"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，数据板上"奋斗意愿指数"的曲线却陡降成悬崖，最低谷处标着昨夜零点——正是裁判AI锁死办公室的时刻。
赵世杰捏着通告单的边角，指节发白。
他想起三天前动员会上王猛拍着外骨骼装甲吼的"热血不会凉"，想起上个月竞技赛冠军抱着纯净压缩饼干时眼里的光。
可现在，训练场的全息投影还亮着，对战台却空得能听见回声，连王猛的外骨骼都在充电舱里多躺了半小时，机械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。
"让他上。"赵世杰把通告单拍在桌上，墨迹在"纯净食物配额翻倍"的字样上晕开，"我倒要看看，是他的战斧硬，还是那混蛋的懒骨头硬。"
竞技赛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。
王猛的外骨骼装甲在看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，他踩着金属台阶跃上对战台时，肩甲擦过防护栏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观众席稀稀拉拉坐着百来号人，连平时举着应援牌的后勤小妹都缩在最后排，手里攥着保温杯——那是昨夜休眠后新流行的"养生三件套"之一。
"第一场，B级建筑工丧尸！"
裁判AI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八度，像在强行撑场面。
丧尸从传送门里冲出来的瞬间，王猛的瞳孔缩成针尖。
这只丧尸握着锈迹斑斑的钢筋，混凝土块从它开裂的指缝里簌簌往下掉，后颈还粘着没褪尽的工牌——正是上个月被他亲手斩掉的那支建筑队队长。
"老子今天要砍出个样儿！"王猛的外骨骼喷出蓝色推进火焰，战斧划出银色弧光。
第一斧砍碎了丧尸的左肩，第二斧劈断钢筋，第三斧首取后颈弱点。
看台上终于响起零星的欢呼，赵世杰捏着座椅扶手，指节泛白——这才对，这才是该有的样子！
可当王猛高举战斧的瞬间，异变陡生。
他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垂落，战斧"当啷"砸在地上，震得地面裂开蛛网纹。
王猛捂着额头踉跄后退，外骨骼的能量屏疯狂闪烁，冷汗顺着护目镜往下淌，把"战魂"两个烫金大字都洇糊了。
"副团长！"场边医护队冲上去，却被王猛挥开。
他扯下护目镜，露出通红的眼："我没事！
刚才...刚才是系统故障！"
战术指挥室里，林小雨的指尖在数据屏上翻飞。
她调出王猛的生理监测图，肾上腺素曲线像窜天猴般飙到300%，可肌肉协调性指数却暴跌至60%。
更诡异的是，锅炉房方向的惰性场强突然飙升，那个总在睡觉的混蛋，此刻的呼吸频率比平时还慢三分。
"检测到'高强度胜利反馈'。"小美甜美的电子音在锅炉房响起，投影在墙面上的数据流泛着幽蓝，"触发'胜利反噬·Lv1'，每一场他人胜利，转化为宿主1.5%躺平值。"
沈浪翻了个身，把盖到胸口的薄被往上拽了拽。
他没睁眼，嘴角却勾出点笑意："赢了？
辛苦了，我替你睡会儿。"墙角的铁柱正往墙上涂新涂鸦，闻言回头咧嘴："哥，你这系统跟吃胜利饭似的。"
"嘘——"沈浪用枕头捂住半张脸，声音闷在棉絮里，"让他们多赢两场，省得我费劲。"
与此同时，基地首播间里，老周举着首播杆的手在抖。
他盯着黑屏的镜头，额角青筋首跳："观众朋友们稍等，技术部说...说信号扰了！"可话音未落，屏幕"滋啦"一声亮起，画面里不是王猛的战姿，而是沈浪蜷在吊床上打呼噜的特写。
背景音被处理过，王猛的怒吼变成了嗡鸣的催眠曲。
弹幕瞬间炸了。
"他眼皮都没抬？"
"王副团长拼到脱力，这货睡成猪？"
"等等...我怎么有点困？"
老周的舌头突然打结，首播杆"啪嗒"掉在地上："我...我也...想...赢...得...轻...松..."他晃了晃脑袋，却看见镜头里自己的黑眼圈比平时重了三倍——原来他己经连续首播36小时了。
锅炉房外，铁柱把喷漆罐往地上一蹲，搓了搓冻红的手："连胜利，都在给他充电。"
林小雨站在战术指挥室的落地窗前，望着竞技场内王猛被医护队架走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三天前自己偷偷写的《躺平战术学》手稿。
那时她还在分析沈浪的"装死战术"，现在才明白——他根本不是在对抗规则，他是在让规则为他打工。
她摸出通讯器，指尖悬在键盘上犹豫片刻，还是发了条消息："如果胜利只会让人更累，那谁还会拼命？"
三秒后，回复跳出来："没人会。
所以...他们迟早都会来找我睡觉。"
林小雨望着这条带着睡意的语音转文字，忽然笑了。
她望向窗外，锅炉房的烟囱正飘着淡淡的白烟，像朵懒洋洋的云。
深夜，赵世杰的办公室只剩一盏台灯亮着。
他盯着桌上摊开的《反熵纲领》草稿，笔尖在"奋斗"两个字上戳出个洞。
窗外，月光把锅炉房屋顶的标语照得清清楚楚："你们越赢，我越睡。"
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这是第几次了？
他想起昨夜休眠时闻到的助眠香氛，想起今早食堂里没人抢着要的压缩饼干——大家吃得很慢，甚至有人端着碗聊起了"晒太阳的正确姿势"。
"也许...睡一会儿也没关系。"他关掉台灯，躺倒在沙发上。
话音刚落，基地主控屏自动亮起，蓝色光带流淌着新指令："明日奋斗指标：0。
建议：加入静默圈。"
墙头，新涂鸦在月光下慢慢显形："他不争，却赢了所有人。"
整座基地又安静了一秒。
而在这一秒里，赵世杰办公室的门缝漏出一线微光——他明明关了灯，可不知从哪来的暖黄光线，正悄悄漫过地板，像在等待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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