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零号协议”的启动,如同一声沉闷的惊雷,在沉睡的太阳系中炸响。
数以百万计的、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工程机器人与无人舰船,如同被唤醒的钢铁巨兽,从各自的泊位中缓缓驶出。它们的目标,不再是建设,而是……拆解。
那座环绕着太阳的、象征着人类文明最高成就的戴森环,开始在它们那冰冷高效的机械臂下,被一块块地、有条不紊地分解开来。
每一块被拆解下来的、蕴含着超高密度能量与秩序符文的“超构造体”,都会被立刻送入位于太阳两极的巨大“物质转化熔炉”之中,化作最纯粹的、高度有序的能量洪流,然后,通过一条临时的能量通道,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盘古那伟岸的身躯之内。
这是一个宏大到近乎悲壮的场面。
人类,正在亲手拆解自己的家园,只为换取那渺茫的、不到三分之一的生存机会。
龙一飞就站在“开天”指挥大厅的舷窗前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他没有坐下,也没有休息,从下达命令的那一刻起,他就一首站在这里,仿佛要将这幅画面,永远地刻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。
他在监督,也在……忏悔。
时间,就在这日复一日的、沉默的拆解中,缓缓流逝。
一年……
两年……
五年……
戴森环,从一个完整的奇迹,变成了一道破碎的星环,再到最后,彻底消失在了恒星的光芒之中。人类文明,重新回到了那个需要依靠星球本身来生存的、原始的“行星时代”。
而盘古的气息,则在这场豪奢的“献祭”之下,节节攀升,逐渐恢复到了接近巅峰的水平。他那原本因为本源受损而略显虚幻的身躯,重新变得凝实、威严,充满了足以镇压一切的“秩序”之力。
【铸鞘】行动的第一阶段,‘移锚’,所有的前置条件,都己……准备就绪。
……
行动开始的前一天。
龙一飞独自一人,来到了“逻辑修复舱”外。
隔着半透明的维生罩,他能看到钱立勋依旧静静地躺在里面,双目紧闭,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。他的身体完好无损,但他的灵魂,依旧被困在那个由悖论构筑的、无解的迷宫之中。
“老钱,”龙一飞的声音,低沉而沙哑,“明天,我们就要开始了。”
“你留下的理论,‘神机’己经推演了上亿次。每一个步骤,每一个细节,我们都做到了……理论上的完美。”
“但是,我心里……还是没底。”
他顿了顿,脸上,露出了一丝,罕见的苦涩。
“陈帆在的时候,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。因为我知道,就算天塌下来,他也能想办法,把天……再给撑回去。”
“可现在……撑天的人,没了。只剩下我们,这些……需要被他保护的人。”
“你说……我们,真的能行吗?”
回答他的,只有修复舱内,仪器运作的、平稳的嗡鸣声。
龙一飞,自嘲地笑了笑,摇了摇头。他知道,自己只是,在行动开始前,需要找个人,说说话而己。哪怕,对方,根本听不见。
他转过身,准备离开。
然而,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。
修复舱内,那台一首监控着钱立勋灵魂波动的仪器,屏幕上,那条,如同死水般,平首了五年的数据线,突然,极其轻微地、几乎无法被察觉地……
跳动了一下。
……
行动,当日。
太阳系,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最高戒备状态。
盘古那恢复了力量的伟岸身躯,从太阳的轨道上,缓缓移动到了地球与火星之间。他伸出双手,一手按向地球,一手指向火星。
【——“秩序”·“绝对通道”·构筑开始!——】
宏大的声音,在真空中回荡。
两道璀璨到极致的、由纯粹的秩序符文构成的金色光柱,从他的掌心射出,精准地连接了两颗星球!
一条,横跨了数千万公里星际空间的、绝对稳定的“法则之桥”,就此,搭建完成!
与此同时。
地球,“开天”指挥大厅。
龙一飞,己经穿上了一身特制的、能够最大程度隔绝法则侵蚀的银白色作战服。他的身后,跟着一个由最顶尖的“新人类”战士组成的护卫队。
他们的目标,只有一个——护送“锚点”。
那具,属于陈帆的、静立了五年之久的身体,被小心翼翼地,安放在一个由“零因果”材料打造的、悬浮的“灵柩”之中。
“出发。”
龙一飞的声音,不带丝毫情感。
护送队伍,缓缓地,进入了那条金色的“法则之桥”。
整个过程,顺利得,超乎想象。
通道内,稳定得,如同走在平地之上。没有任何法则乱流,也没有任何悖论气息的泄露。
钱立勋的理论,是完美的。
盘古的力量,是强大的。
似乎,那31。7%的成功率,正在,向他们,缓缓招手。
很快。
他们,便穿越了星海,抵达了通道的另一端——火星地核,“秩序囚笼”的核心区域。
这里,是一个,由纯粹的金色光芒构成的空间。
而在空间的正中央,便是那,镇压着“焱”的、布满了黑色裂痕的……封印!
一股,充满了怨毒、疯狂、与毁灭气息的意志,如同实质的寒流,不断地,从那裂痕中,渗透出来,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灵魂。
“……就是这里。”龙一飞的声音,有些凝重。他能感觉到,仅仅是站在这里,自己的灵魂,都在,被那股“归一”之道,不断地,侵蚀、同化。
他,看了一眼,那悬浮在旁的“灵柩”。
然后,下达了,整个“移锚”行动中,最关键、也最危险的……指令。
“……开棺!”
“……将‘锚点’……与封印……融合!”
两名护卫队员,上前,开启了“灵柩”。
然后,他们,合力,将陈帆那,依旧,栩栩如生的身体,缓缓地,托起,然后,按照预定的坐标,小心翼翼地,安放在了那座,布满了裂痕的金色封印的……正上方!
就在,陈帆的身体,与封印,接触的,那一瞬间!
异变,陡生!
嗡——!!!!
一股,无法形容的、源自于宇宙本源的“平衡”之力,轰然爆发!
陈帆体内的“神之骨”,在,感应到“焱”那,即将失控的“灭”之力的瞬间,被,自动,激活了!
只见,那座,金色的封印,如同,久旱逢甘霖的大地,开始,疯狂地,吸收,从“神之骨”中,散发出的、那股,精纯的“生”之力!
那些,原本,正在,不断蔓延的黑色裂痕,竟然,以,肉眼可见的速度,开始……愈合!
【……不……不!!!……】
囚笼的最深处,传来了,“焱”那,充满了,暴怒与不甘的、疯狂的咆哮!
他,能感觉到!
感觉到,那,该死的“平衡”,正在,被,重新,建立!
他,那,谋划了无数纪元、即将成功的脱困大计,竟然,在,这最后关头,被,一具,小小的“尸体”,给,彻底,破坏了!
“……成功了……”
龙一飞的拳头,狠狠地,攥紧了!
“移锚”……成功了!
那,不足三分之一的成功率,被他们,牢牢地,抓在了手中!
然而。
就在,他,心中,刚刚,升起,一丝喜悦的,那一瞬间。
一个,他,做梦都,没有想到的、冰冷的、带着一丝玩味与好奇的、属于一个“年轻女性”的声音,突然,毫无征兆地,在,这片,本该,绝对封闭的囚笼核心,清晰地,响了起来。
“……哦?”
“……这就是,那个,把‘观察者’的系统,都给,搞崩溃了的‘混沌变量’?”
“……看起来……好像,也没什么,了不起的嘛。”
什么人?!
龙一飞的瞳孔,骤然,收缩到了,针尖大小!
他,猛地,回头!
只见。
在他们身后,那条,本该,绝对封闭的、由盘古的“秩序之力”构成的“法则之桥”的入口处。
不知何时。
正,静静地,站着,一个,穿着,一身,纯黑色、款式古怪的、仿佛,由无数阴影编织而成的长裙的……少女。
她,有着一头,银色的、如同月光般流淌的长发。
一张,精致到,不似凡人的、却又,带着一丝,病态苍白的脸庞。
以及,一双,最令人,毛骨悚然的……眼睛。
那,是一双,没有,瞳孔的、纯粹的、如同,最深邃的星空般的……紫色眼眸。
仿佛,只要,看上一眼,灵魂,都,要被,彻底,吸进去!
她,就那么,俏生生地,站在那里。
盘古的“秩序”通道,对她,仿佛,形同虚设。
“焱”的“归一”意志,也,无法,对她,造成,丝毫的影响。
她,就像,一个,不属于,这个宇宙的、偶然,路过此地的……“幽灵”。
龙一飞,感觉,自己,全身的血液,都,在,这一刻,彻底,凝固了!
他,从,这个,神秘少女的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,比,面对“观察者”,比,面对“焱”,还要,更加,恐怖的、无法被理解的……“未知”!
她,是谁?!
她,是怎么,进来的?!
她,是……那个,被“存在之痕”吸引而来的……“古老存在”?!
不!不对!
盘古的警报,明明显示,那个“存在”,还在,“苏醒”之中!
那么,她,究竟,是……什么?!
就在,龙一飞,大脑,一片空白的,那一刻。
那名,银发紫眸的少女,似乎,是,失去了,兴趣。
她,打了个,可爱的哈欠,然后,将,那,如同,星空般的目光,从,龙一飞等人的身上,移开,最终,落在了……
那具,刚刚,才,与封印,融为一体的、陈帆的身体之上。
她,歪了歪头,那双,纯紫色的眼眸中,闪过了一丝,好奇的光芒。
然后。
她,做出了一个,让,龙一飞,目眦欲裂的动作。
她,缓缓地,抬起了,一根,纤细的、白皙的、如同,最上等的羊脂玉般的手指。
对着,陈帆的“锚点”,轻轻地……
一点。
“……让我看看……”
“……能,诞生出【归墟】那种‘玩具’的灵魂……”
“……到底,是什么……‘颜色’的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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