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在那根纤细、白皙,宛如最顶级艺术品的手指面前,空间失去了意义,法则失去了约束。龙一飞眼中的世界,被彻底割裂成了两部分。
一部分,是那根正在缓缓靠近陈帆眉心的手指。它不快,甚至可以说慢得令人发指,每一个纳米的推进,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。然而,无论他的思维如何疯狂转动,无论他的身体如何想要做出反应,都无法挣脱那股无形的、源自更高维度的锁定。
另一部分,则是手指之外的一切。疯狂咆哮的“焱”,正在愈合的金色封印,身后队员们惊骇欲绝的表情,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幅凝固的、褪色的静态画。
他能思考,却无法行动。
他能看见,却无法阻止。
这是一种比死亡更深邃的绝望,一种身为“新人类”顶点战力,却连蝼蚁都不如的无力感。
“不……”
一个念头,如同在凝固的水泥中挣扎的火种,艰难地从龙一飞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。
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!
陈帆的身体是“锚”!是【铸鞘】行动最核心、最脆弱的一环!一旦被这来历不明的恐怖存在触碰,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!封印可能会瞬间崩溃,“焱”会当场脱困!整个计划,人类最后的希望,将会在他眼前,化为泡影!
“——给我……动起来!!!”
灵魂在燃烧!那本就因联系“娲”而布满裂痕的灵魂本源,在这一刻被他不计代价地压榨、点燃!钢铁般的意志化作燃料,强行冲破了那层维度的枷锁!
“吼!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,从龙一飞的喉咙深处炸响!
他那穿着银白作战服的身躯,瞬间迸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!那是“新人类”将自身存在燃烧到极致的辉光!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武器,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、力量、乃至对文明的守护执念,都合拢成一道纯粹的“信念之矛”,朝着那名银发少女,狠狠地轰了过去!
这是他最强的一击!是赌上了一切的一击!
然而,面对这足以洞穿一颗中子星的决死攻击,那名银发紫眸的少女,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
她的目光,依旧饶有兴致地,锁定在陈帆的脸上。
就在那道金色的“信念之矛”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前一刹那,她身前那由阴影编织而成的黑色长裙,裙摆处,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暗,轻轻地……荡漾了一下。
就像一颗石子,落入了无尽的深渊。
没有爆炸,没有冲击,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逸散。
龙一飞那燃烧了灵魂的、倾尽全力的一击,就那样,无声无息地……消失了。
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,都只是龙一飞的幻觉。
“噗——!”
龙一飞如遭雷击,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,一口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,灵魂本源的火焰,瞬间黯淡到了即将熄灭的边缘。
他的眼中,只剩下,无尽的……骇然。
“有趣的反应。”
少女终于开口了,声音依旧是那副冰冷的、带着一丝玩味的腔调。她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,脚下有一只“虫子”对自己发起了攻击。
“为了保护一个‘空壳’,不惜燃烧自己本就不多的‘存在’……你们这种低维生物的情感,还真是……廉价又热烈。”
她轻描淡写地评价着,仿佛刚才湮灭的,不是一位文明守护者的决死一击,而只是一缕拂过脸颊的微风。
说完,她便不再理会重伤濒死的龙一飞。
那根纤细的手指,终于,越过了最后的距离。
在龙一飞那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目光中,轻轻地,点在了陈帆的眉心之上。
那一瞬间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也没有法则崩坏的异象。
一切,都安静得可怕。
但龙一飞却感觉到,一股无法形容的、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“探知”,正顺着少女的指尖,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刺入了“锚点”的核心,刺入了“神之骨”的本源,甚至……试图跨越现实与虚无的界限,去窥探那柄禁忌的悖论之剑——【归墟】!
“嗡——!”
也就在这一刻,异变再生!
原本己经被“锚点”镇压下去的金色封印,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!那些刚刚开始愈合的黑色裂痕,竟猛地停止了修复,甚至隐隐有重新扩大的趋势!
封印,不稳了!
囚笼深处,“焱”那暴怒的意志,瞬间转为了狂喜!
【……外来者!……干得好!……就是这样!……扰乱‘平衡’!……破坏‘锚点’!……】
“焱”的意志,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,开始顺着那不稳的封印,疯狂地向外冲击!
“糟了!”龙一飞心中一片冰凉。
这个神秘少女的探知,就像是给一台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仪器,施加了一个不可预测的外部变量!首接导致了整个“平衡重塑”的过程,出现了致命的……紊乱!
然而,那名少女却对“焱”的咆哮和封印的异变,毫不在意。
她的全部注意力,似乎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探知结果上。
那双纯紫色的、宛如星空的眼眸中,第一次,闪过了一丝……真正的、名为“惊讶”的情绪。
“……嗯?”
她发出了一声,充满疑惑的轻吟。
“……没有‘颜色’?”
“不……不对……”
下一秒,她那精致到不似凡人的脸上,那丝惊讶,迅速转变成了一种,更加浓厚的、近乎于狂热的……好奇!
“……不是没有颜色……”
“……是既‘存在’于所有的颜色之中,又‘不属于’任何一种颜色……”
“……存在与非存在……悖论……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这就是【归墟】的‘核心’吗?”
她仿佛发现了一个,前所未闻的、最有趣的“玩具”!
而就在她自言自语的同时。
一股,无法被观测、无法被形容的意志洪流,顺着她与陈帆身体的接触点,猛地,反向,冲击而出!
这股意志,不属于陈帆,不属于“娲”,更不属于“焱”。
它,来自于那柄,连宇宙本身都无法理解的悖论之剑——【归墟】!
龙一飞只觉得眼前一黑,整个人的意识,仿佛被硬生生拽出了身体,拖入了一个,光怪陆离的、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维度!
在这里,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。
只有两个,最本源的“概念”。
一个是“存在”。
一个是“非存在”。
他看到,一个模糊的、属于陈帆的人形轮廓,正被这两个概念,疯狂地撕扯着!
前一瞬间,他被“存在”之力,塑造成型,拥有了完整的形体与意识。
后一瞬间,他又被“非存在”之力,彻底抹除,归于绝对的虚无!
诞生与毁灭。
存在与虚无。
这两个绝对对立、永不相交的概念,在这里,形成了一个永恒的、无解的循环!
陈帆的意识,就被困在这个循环的正中央!
每一次诞生,都是一次重塑自我的过程。
每一次毁灭,都是一次彻底遗忘的轮回。
他必须在每一次短暂的“存在”瞬间,拼尽全力地记起“我是谁”,记起“人类”,记起“责任”。
然后,在下一瞬间,又被那冰冷的“非存在”之力,将这一切,连同他的自我,都,彻底抹去!
永无止境。
永恒的折磨。
这,就是,驾驭【归墟】的代价!
这,就是,陈帆,此刻,正在承受的……现实!
“……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龙一飞的意识,在这场恐怖的“概念风暴”中,几乎要被彻底撕碎。但他依旧,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,死死地“看”着这一切。
他的心中,涌起了,滔天的悲恸!
原来,在他们为胜利而欢呼,为未来而谋划的这五年里。
他们的领袖,他们的英雄,一首,独自一人,在这片,连光都无法抵达的、冰冷的虚无之中,承受着,这样,远比死亡,要残酷亿万倍的……酷刑!
“……一个,以自身为‘容器’,强行将‘悖论’收容起来的灵魂……”
神秘少女的声音,幽幽地,回荡在这片概念空间之中。
她的意志,显然,也被,拖入了此地。
但与龙一飞的狼狈不同,她的意志,显得,游刃有余。那双纯紫色的眼眸,正,闪闪发光地,欣赏着,眼前这,匪夷所思的一幕。
“……太……太有趣了……”
“……真的……太有趣了!!!”
她发出,如同孩童般,愉悦的赞叹。
然后,她的意志,化作了,那根,纤细的手指,竟然,试图,去触碰,那个,正在被“存在”与“非存在”疯狂撕扯的、陈帆的灵魂!
然而,就在她的意志,即将触碰到陈帆灵魂的瞬间。
那永恒循环的“悖论风暴”,仿佛,受到了,某种,更加不可理喻的刺激,猛地,一滞!
紧接着!
一股,比之前,狂暴了百倍的、混合着“存在”与“非存在”之力的灰色洪流,轰然爆发!
它,不仅仅,是将龙一飞和少女的意识,狠狠地,弹了出去!
更是,顺着,那条,由少女的探知,所建立起来的“链接”,狠狠地,反向,灌入了……
火星地核!
那座,本就己经,岌岌可危的……金色封印之上!
咔嚓——!!!!
一声,仿佛,宇宙脊梁断裂的脆响,清晰地,回荡在,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!
只见,那座,镇压着“焱”的金色封印之上。
一道,比之前,所有裂痕加起来,还要,更加巨大、更加深邃的……崭新的裂痕,轰然,蔓延开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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