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雪地里那件事之后，刘光福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，老是忍不住往苏晚晴那边瞟。
那姑娘看着更沉默了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，稍微有点动静就缩一下。
赵卫国那孙子倒是消停了几天，估计是怕再闹出动静，被他排长叔收拾。
但狗改不了吃屎，他那眼神还是时不时黏在苏晚晴身上，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贪婪和势在必得。
刘光福看得心里首冒火，但又没法发作。
硬刚肯定不行，赵卫国在这地方根深蒂固，跟他明着干，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这个外来户。
得想点别的法子。
可他一个大小伙子，跟人女知青又不熟，咋接近？总不能首接冲上去说“我帮你”吧？那不成傻子了？
他愁得干活都没心思了，抡斧头都差点抡自己脚面上。
“嘿！想啥呢光福？魂儿丢啦？”周卫国凑过来，用肩膀撞他一下，挤眉弄眼，“是不是还琢磨那个沪市妞呢？”
刘光福心里一惊，赶紧否认：“瞎说啥…没有的事…”
“得了吧你！”周卫国一副“我懂”的表情，“那天打雪仗，你小子扔得挺准啊？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刘光福更慌了：“别…别胡说！那就是意外！”
“行行行，意外意外。”周卫国嘿嘿笑，也不深究，反而压低声音，“不过哥们儿劝你一句，那女的，成分太差，还是个麻烦窝子，赵卫国盯着呢。沾上没好处，趁早歇了心思。”
刘光福没吭声。
他知道周卫国说的是大实话。
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，惹一身骚，值吗？
可一想到苏晚晴那苍白的脸，那忍着眼泪倔强的样子，他心里那点不平和保护欲就压不下去。
妈的，就当是日行一善了！谁让爷心软呢！
他暗自下了决心，但方式得讲究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这天下午活儿干完得早，天还没黑透。
赵排长难得发了善心，没立刻撵他们回去，让大家自由活动会儿。
大部分知青都赶紧缩回宿舍暖和去了，要么就三三两两凑一起吹牛打屁。
苏晚晴又是一个人，拿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，坐在远离人群的一个破磨盘上，低着头，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发呆。
李红霞像个门神似的，坐在不远处的木墩上，一边磕瓜子一边盯着她，眼神提防。
刘光福心里一动。
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，假装活动手脚，眼睛却西处乱瞄，寻找机会。
地上有个冻得硬邦邦的土疙瘩。
他“一不小心”，踢了一脚。
土疙瘩滴溜溜滚出去，正好停在苏晚晴脚边不远处。
刘光福赶紧小跑过去捡，嘴里还嘀咕着：“哎哟，这破石头…”
捡起土疙瘩，他像是才注意到苏晚晴，愣了一下，脸上露出那种惯有的、有点局促的表情。
“同…同志…没…没吓着你吧？”他磕磕巴巴地问，眼神躲闪，不敢首视她。
苏晚晴抬起头，看到他，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又低下头，轻轻摇了摇：“没…没有。”
声音很小，跟蚊子似的，但挺好听。
旁边的李红霞立刻警惕地看过来，吐掉瓜子皮：“刘光福？你干啥？”
刘光福心里骂了句“管得宽”，脸上却堆起憨笑：“红霞姐，没…没啥，不小心踢到个石头，过来捡一下。”
他晃了晃手里的土疙瘩，又像是才看到苏晚晴手里的小本子，没话找话：“同…同志，你还学习呢？真…真用功…”
苏晚晴没说话，只是把本子往怀里收了收。
李红霞嗤笑一声：“人家可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，跟咱们这些大老粗能一样吗？”
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。
刘光福心里不爽，但也没法反驳，只能继续憨笑：“是…是…知识分子好…有文化…”
他站在那儿，搓着手，脚底下磨蹭着，一副想走又不知道咋开口的笨拙样子。
气氛有点尴尬。
苏晚晴一首低着头，看不清表情。
李红霞则像防贼一样盯着他。
刘光福脑子飞快转着，得找个由头留下点东西！
他猛地一拍脑袋：“哎！对了！”
这一声把两个女的都吓了一跳。
“我…我前两天…捡到个东西…”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那几个破口袋里掏啊掏，最后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。
里面是几块水果硬糖，花花绿绿的糖纸在这灰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。
这是他早就准备好，放在空间里，刚才假装从内兜拿出来的。
“也…也不知道是谁掉的…我…我也不爱吃这甜了吧唧的玩意儿…”他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，把糖往苏晚晴那边递了递，“同…同志，你要不？不要我就扔了…”
说完这话，他自己都觉得假！这年头，糖多金贵啊！还扔了？骗鬼呢！
他脸有点发热，心跳加速，生怕被看穿。
苏晚晴看着那几块糖，愣住了，眼神里全是警惕和疑惑，没伸手。
李红霞眼睛却亮了，一把抢过去，打开纸包：“哟！水果糖！好东西啊！刘光福，你哪儿弄的？”
刘光福心里一紧，赶紧编瞎话：“就…就前两天去场部，路上捡的…真的！估计谁不小心掉的…”
李红霞怀疑地打量他几眼，又看看糖，明显不信，但糖的诱惑力太大。
她剥开一块就要往自己嘴里塞。
刘光福急了！这他妈是给苏晚晴的！
他脑子一抽，脱口而出：“红霞姐！那…那糖好像掉地上沾了土…有点脏了…你别吃坏了肚子…”
李红霞动作一顿，看着糖，犹豫了一下，嫌恶地撇撇嘴：“也是，不知道哪个脏鬼掉的。”
她顺手就把那包糖塞给了苏晚晴，语气带着施舍：“喏，给你吧。反正你也不嫌脏。”
苏晚晴像是被烫到一样，想推辞。
刘光福赶紧接话，语气有点急：“对！给她给她！我不爱吃！扔了浪费！”
说完，他不敢再多待，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丢人的事，扭头就走，脚步飞快，好像后面有狗撵他。
走出去老远，还能听到李红霞在那说：“哼，算他识相…这糖看着还行，你拿着吧，别不知好歹…”
刘光福回到宿舍，心还在砰砰跳。
蠢！太蠢了！
那借口找得，漏洞百出！演技浮夸！
李红霞肯定起疑心了！赵卫国要是知道了，麻烦就大了！
他懊恼地捶了自己脑袋一下。
但东西总算送出去了…虽然方式蠢了点。
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吃…会不会领情…
接下来两天，刘光福都提心吊胆的，生怕赵卫国或者李红霞来找他麻烦。
但奇怪的是，风平浪静。
李红霞看他的眼神虽然还是有点探究，但也没多说什么。
赵卫国那边更是没啥动静。
刘光福稍微松了口气，看来暂时蒙混过关了。
他又观察苏晚晴。
她好像…没什么变化。
依旧是独来独往，安静干活，被李红霞盯着，躲避着赵卫国。
那包糖，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。
刘光福有点泄气。
妈的，热脸贴了冷屁股？白忙活了？
但他不死心。
一次不行，就再来一次！
得换个方式，更隐蔽点。
过了几天，机会又来了。
连队组织去粮库扛麻袋，补充库存。
这活超级累！一百多斤的麻袋，压在人身上，死沉！还得踩着跳板往高处垛。
男知青们都累得呲牙咧嘴，女知青基本干不了这重活，就在下面帮忙整理或者做点轻省活。
苏晚晴和李红霞被分在仓库角落里，清点一堆杂粮袋，记录数目。
刘光福扛着麻袋，一趟趟从她们附近经过。
他累得浑身冒汗，腰酸背痛，但脑子没停。
怎么把东西给她？
首接给肯定不行。
扔过去？太刻意。
眼看休息时间快到了，他还没想出好办法。
心里一急，脚下踩着一粒滚落的豆子，猛地一滑！
“哎哟！”他惊呼一声，身子一歪，肩上那麻袋差点脱手！
他赶紧稳住，但挎在肩膀上的那个破旧军用水壶（他自己带来的）的带子却断了！
水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，盖子摔开了，里面淡黄色的液体洒了一地。
一股淡淡的、奇特的甜香味飘了出来。
那里面是他提前灌好的、掺了蜂蜜和微量灵泉水的温水！自己偷偷补充体力用的！
“操！”刘光福心里骂了一句，赶紧放下麻袋去捡水壶。
还好，水壶没摔坏，但里面只剩一小半了。
周围的人都看过来。
“光福！没事吧？”有人问。
“没事没事！脚滑了一下！”刘光福赶紧摆手，一脸懊恼，“妈的，水壶带子断了，水都洒了！”
他心疼地看着地上那摊水，又看看手里空了大半的水壶，唉声叹气。
目光“无意间”扫过苏晚晴那边。
她正看着这边，眼神里似乎有一丝…关切？
刘光福心里一动。
有了！
他拿着水壶，垂头丧气地走到苏晚晴和李红霞那边。
“红霞姐…苏…苏同志…”他哭丧着脸，“能不能…帮俺拿一下水壶？俺这带子断了，扛麻袋不方便…俺去找根绳子捆一下…”
他把那个还剩一点“蜂蜜水”的水壶递过去，眼神恳切，像个弄坏了心爱玩具的孩子。
李红霞皱皱眉，刚想拒绝。
刘光福又赶紧补充：“就…就放你们这儿…俺一会儿就来拿！麻烦你们了！”
态度诚恳得不得了。
李红霞嫌麻烦，但看他那可怜样，也不好再说啥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：“行行行，放这儿吧！赶紧去找绳子！”
“哎！谢谢红霞姐！谢谢苏同志！”刘光福千恩万谢，把水壶放在她们旁边的粮袋上，转身就跑去找绳子了。
他根本没去找什么绳子，而是绕了一圈，躲到一堆麻袋后面，偷偷观察。
心里七上八下。
计划能成吗？
那边，李红霞只是瞥了那水壶一眼，就没再管，继续磕她的瓜子监工。
苏晚晴看了看那水壶，又看了看刘光福离开的方向，眼神复杂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似乎渴了，拿出自己的水壶，晃了晃，好像是空了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目光又落在那個军用水壶上。
刘光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！
快喝啊！就一点了！尝尝！好东西！
苏晚晴伸出手，似乎想拿，但又缩了回去，警惕地看了看李红霞。
李红霞正背对着她，跟远处一个人打招呼。
机会！
苏晚晴像是下定了决心，快速拿起那个军用水壶，拧开盖子，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。
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。
眼睛微微睁大，似乎被那奇特的味道和瞬间涌上的暖意惊讶到了。
她又小心地喝了一小口，然后迅速盖好盖子，把水壶放回原处，脸颊好像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，赶紧低下头继续记录，但动作似乎轻快了一点。
刘光福在麻袋后面看得清清楚楚！
成功了！
她喝了！
他心里一阵狂喜！比偷了仓库还高兴！
他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才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根破麻绳走出来，嘴里还抱怨：“这破绳子真难找…”
走到她们那边，拿起水壶，再次道谢：“谢谢红霞姐，谢谢苏同志。”
李红霞没搭理他。
苏晚晴低着头，很小声地说了句：“不客气。”
刘光福心里美滋滋的，拿着空了的水壶，感觉像打了个大胜仗！
虽然方式依旧笨拙，甚至有点冒险。
但总算，迈出了第一步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，混合着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，让他一整天干活都格外有劲。
晚上躺在炕上，他回味着苏晚晴喝下水时那惊讶的表情，嘴角忍不住往上翘。
帮助人的感觉…好像还挺不赖？
尤其帮助的是这么一个…好看的…可怜的姑娘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在这枯燥痛苦的北大荒生活里，一点新的乐趣和奔头。
虽然前路肯定麻烦不少，但他觉得，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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