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卫国这孙子回来，就跟那癞蛤蟆跳脚背上——不咬人，它恶心人。
刘光福感觉自己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，老觉得有道阴恻恻的目光粘着，甩都甩不掉。
他憋着火，告诉自个儿：沉住气！不能炸！小不忍则乱大谋！
他把全副心思都扑在那条新门路上，跟王采购员的交易越来越顺。
胆子也渐渐肥了点，量稍微加大了些，种类也从黄豆花生，扩展到了一些晒干的蘑菇、木耳，甚至偶尔还能搞到点野味。
王采购员吃得满嘴流油，对他越发满意，两人都快成“战略合作伙伴”了。
钱，像雪片一样，悄无声息地落进刘光福的空间里，厚厚一沓。
他看着那摞钱，心里才稍微踏实点。
有钱，心里不慌。
但他没忘形，每次交易都更加小心，跟搞地下工作接头似的，对暗号，选地点，绕路，反跟踪…一套流程玩得炉火纯青。
他甚至发展了两个绝对可靠的“下线”——不是连队的人，是附近村里两个嘴巴严、家里特别困难的老乡。
由他们出面去零散收货，他再集中起来“吃掉”，这样更隐蔽，风险也更分散。
一套“产业链”都快让他整出来了。
周卫国看着刘光福隔三差五就能弄到点紧俏货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，整天软磨硬泡。
“光福哥！亲哥！带我一个吧！我保证听话！你指东我不往西！让我干啥都行！”
刘光福被缠得没办法，又看他确实可靠，而且也需要个帮手望风、跑腿。
仔细掂量了好几天，终于松了口。
“带你行，但约法三章！”刘光福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，表情严肃得吓人，“第一，嘴必须严！打死都不能说！第二，一切听我指挥，不能自作主张！第三，赚了钱，分你两成，但必须攒着，不能瞎嘚瑟！”
周卫国一听，激动得差点跪下赌咒发誓：“哥！你放心！我要说出去，天打五雷轰！以后都听你的！你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！”
刘光福这才把倒腾物资的事，挑能说的跟周卫国透露了一点。
没提王采购员，也没提具体数量和金额，只说是帮一个城里亲戚的忙，倒腾点山货土产，赚点跑腿费。
即使这样，也把周卫国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对刘光福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“哥！你太牛了！这脑子咋长的！”
有了周卫国这个帮手，刘光福确实轻松了不少。
望风、跑腿、传递消息这些杂活，周卫国干得利索又隐蔽。
两人配合默契，生意做得更顺了。
但刘光福始终留着一手，核心的渠道和资金，牢牢抓在自己手里。
不是不信兄弟，是这世道，不得不防。
然而，百密总有一疏。
刘光福千算万算，没算到赵卫国那孙子，能下作到那种程度——盯梢！
赵卫国回来这些天，装得跟三孙子似的，干活卖力，低头做人。
但他那双眼睛，就没离开过刘光福。
他发现了刘光福经常“请假”外出。
发现了周卫国最近老是跟刘光福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。
发现了刘光福的生活水平，明显比大家高了一截，偶尔还能拿出点稀罕玩意。
他断定，刘光福肯定没干好事！
但他抓不到证据。
这天，他又发现刘光福和周卫国一前一后溜出了连队，眼神一对，鬼鬼祟祟的。
赵卫国心里一动，假装肚子疼，跟老孙请了个假，偷偷跟了上去。
他不敢跟太近，远远地吊着，利用地形和灌木丛隐藏自己。
刘光福和周卫国十分警惕，走走停停，不时回头观察，还绕了好几个圈子。
赵卫国跟得心惊肉跳，好几次差点跟丢，心里更是疑窦丛生：没鬼你们绕啥？
终于，他看到刘光福和周卫国钻进了一片小树林。
他不敢进去，趴在远处一个土坡后面，借着杂草遮挡，偷偷观察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只见刘光福和周卫国扛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出来了！
那麻袋看着就分量不轻！
两人把麻袋藏在一堆乱草后面，然后又空着手离开了。
赵卫国心脏狂跳！
货！肯定是见不得光的货！
他强忍着激动，没敢轻举妄动，继续趴着。
又过了大概一个钟头，一阵自行车铃响。
一个穿着干部服、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出现了（正是王采购员）！
那人左右看看，熟练地找到草堆后的麻袋，费力地把麻袋捆在自行车后座上，然后骑着车飞快地走了！
赵卫国看得清清楚楚！
虽然离得远，看不清具体是啥东西，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，但这场景，这架势，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？！
刘光福啊刘光福！你终于犯到我手里了！
赵卫国激动得浑身发抖，像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，眼睛里冒着贪婪又狠毒的光。
他没敢继续跟踪王采购员，他的目标是刘光福。
他悄悄退走，一路小跑回了连队，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着，怎么利用这个惊天大发现，把刘光福彻底踩死！
刘光福和周卫国完成交易，拿了钱，心情舒畅地往回走，丝毫不知道己经被毒蛇盯上了。
“哥，今天这票干得漂亮！”周卫国兴奋地数着分到手的几张毛票，“顶我干半个月的了！”
“小点声！”刘光福提醒他，“这才哪到哪？稳当点，细水长流。”
“知道知道！”周卫国赶紧把钱揣好，咂咂嘴，“就是…老是这么偷偷摸摸的，提心吊胆的…啥时候是个头啊？”
刘光福没说话。
他也想过这个问题。
老是这么刀尖舔血，确实不是长久之计。
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。
回城无望，扎根农村，就得想办法活得更好。
至少，得攒够能让他挺首腰板的资本。
“等着吧，”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，“总会有机会的。”
两人回到连队，一切如常。
但刘光福敏锐地感觉到，赵卫国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。
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怨恨和阴冷，而是多了一丝…得意和迫不及待？
像是一只猫，看到了在劫难逃的老鼠。
刘光福心里一凛。
这孙子…难道发现了什么？
他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行动。
每一步都很小心，应该没留下什么把柄啊？
是错觉？
他不敢大意，暗中加强了警惕。
他让周卫国最近收敛点，减少外出，暂时停止收货。
他也暂停了和王采购员的联系，准备观望一下风头。
然而，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赵卫国好不容易抓到这么大个把柄，怎么可能按捺得住？
他开始像幽灵一样，更频繁地在刘光福周围出没。
刘光福去干活，他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晃悠。
刘光福跟人说话，他就竖着耳朵偷听。
他甚至试图接近周卫国，套他的话。
“卫国，最近看你和光福走得挺近啊？忙啥呢？发财了也带带兄弟呗？”赵卫国假惺惺地递过一根劣质烟。
周卫国现在警惕性高着呢，一把推开他的烟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发个屁财！干活都快累死了！哪像你，整天闲得蛋疼！”
赵卫国碰了一鼻子灰，也不生气，阴笑着走开了。
他知道，突破口不在这里。
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！需要人赃并获！
他开始更严密地跟踪刘光福，寻找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。
他甚至幻想着一举揭发刘光福，立下大功，说不定能将功折罪，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！
一场暗中的较量，在看似平静的连队里，悄然升级。
刘光福感觉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正在慢慢收紧。
他知道，赵卫国这条毒蛇，快要忍不住出洞了。
必须在他咬人之前，要么把他打怕，要么…彻底按死！
连队的空气，再次变得紧张起来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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