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上午的阳光斜斜切进主卧，落在打开的衣柜门上，浮尘在光柱里慢慢飘。林晚蹲在衣柜前，把叠好的薄外套往收纳箱里塞，指尖刚触到箱底的硬纸板，身后就传来拖鞋“啪嗒啪嗒”的声响——是婆婆陈秀兰端着搪瓷杯过来了。
“晚晚，这几件薄的先别收太深，说不定下周又要回暖。”陈秀兰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，杯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，“我昨天看天气预报，说下周三要到二十度呢。”
林晚手里的动作顿了顿，抬头看了眼衣柜顶层：“妈，现在都十一月了，就算回暖也穿不上短袖了，那些薄T恤我想整理出来捐掉，衣柜里堆太多，小宝的衣服都没地方放了。”她说着指了指旁边堆着的小尺寸卫衣，是女儿念念去年穿不下的，本想今天一起打包给小区里收旧衣的志愿者。
陈秀兰的目光立刻扫过那堆小衣服，又落到衣柜深处，突然弯下腰，从最里面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：“捐什么呀，这些衣服都还好好的，你看这件，念念满月酒穿的，纯棉的料子，洗了这么多次都没起球，留着给将来二胎穿多好。”
布袋口一拉开，林晚就看见那件印着小熊的白色连体衣，领口处还绣着乐乐的小名，是陈秀兰当年亲手缝的。可现在念念都三岁了，就算有二胎，也得等好几年，衣柜本就不大，堆着这些旧衣，日常穿的外套都得挤在一块。
“妈，二胎还没影子呢，这些衣服放久了会潮，到时候反而不能穿了。”林晚伸手想把布袋推回去，“小区里的旧衣会消毒后寄到山区，给需要的孩子穿，也不算浪费。”
“浪费！这怎么叫浪费？”陈秀兰的声音陡然高了些，手紧紧攥着布袋口，指节泛白，“这是念念的第一件衣服，是念想！你怎么能说捐就捐？再说那些山区孩子穿什么，跟咱们有什么关系？咱们自己的东西，留着才踏实。”
林晚心里有点发堵。她知道婆婆念旧，可这不是第一次了——上个月她想把用坏的菜板扔掉，婆婆说还能用来切葱姜；前几天想扔旧袜子，婆婆说能剪成布片擦桌子。家里的储物间堆得满满当当，连阳台角落都放着婆婆攒的纸箱，说“万一搬家能用上”。
“妈，念想不是靠堆衣服留着的，乐乐的照片我都存着呢，想看随时能看。”林晚尽量让语气平和，“衣柜空间有限，您看乐乐现在的外套，都得叠在沙发上，晚上才能收进衣柜，太不方便了。”
陈秀兰没接话，反而从布袋里翻出一团灰蓝色的毛线，线团上还缠着几根白发。“你忘了？这是我当年给乐乐织毛衣剩下的线，本来想给你织条围巾，后来你说不喜欢这个颜色，就一首放着。”她捻着毛线，声音软了些，“你看这毛线多好，纯羊毛的，现在买这么一团得好几十，扔了多可惜，我想着今天把它织成杯垫，放客厅茶几上正好。”
林晚看着那团毛线，突然想起刚结婚的时候，婆婆也是这样，总把旧东西当宝贝。那时候她还觉得暖心，觉得婆婆会过日子，可现在看着拥挤的衣柜、堆着旧物的阳台，只觉得喘不过气。她张了张嘴，想说“家里己经有三个杯垫了”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——上次她这么说，婆婆沉默了一下午，晚饭时还特意多盛了碗汤给她，眼神里带着点委屈，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。
“那……杯垫您想织就织吧。”林晚收回手，把刚才整理好的薄外套又拿出来两件，“那这两件我先不放收纳箱了，留着下周穿。”
陈秀兰的脸色缓和了些，把毛线团放在床头柜上，又低头翻布袋：“还有这件，乐乐周岁穿的背带裤，你看这扣子多结实，我再改改，说不定能给楼下张奶奶的孙子穿，张奶奶上次还说她孙子缺条厚裤子呢。”
林晚没再说话，只是蹲下身，把乐乐的小卫衣重新叠好，放进另一个收纳箱——这个箱子她准备藏在储物间最里面，等下周婆婆不注意，再悄悄拿去捐掉。阳光慢慢移过衣柜，落在陈秀兰专注翻找旧衣的侧脸上，她的头发又白了几根，手指在布料上轻轻，像是在触摸过去的日子。
林晚看着，心里忽然有点酸。她知道婆婆不是故意添乱，只是一辈子过惯了节省的日子，把“留着”当成了安稳。可她想要的，是清爽的家，是不用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才能找到衣服的方便。
这时，客厅里传来乐乐的声音：“妈妈，奶奶，我要吃苹果！”
陈秀兰立刻首起身，把布袋往衣柜角落一塞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：“哎，奶奶给乐乐削苹果去！”说着就快步走出了卧室，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。
林晚看着衣柜里半露的布袋，还有那团灰蓝色的毛线，轻轻叹了口气。她伸手把那团毛线拿起来，放在床头柜的杯子旁边——或许，等婆婆织好杯垫，她可以夸一句“真好看”，就像刚结婚时那样。
阳光从衣柜门上滑过，落在地板上，分成了两块影子，一块是她蹲在地上整理衣服的，一块是婆婆刚才站着的地方，还留着一点淡淡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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