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浓，金色的余晖懒懒地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。
小燕子独自一人伫立在城楼高处，凭栏远眺，目光落在天边那抹燃烧的晚霞上，神色怔忡，无人知晓她心底翻涌着怎样的波澜。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城楼的寂静。班杰明气喘吁吁地跑上来，目光急切地搜寻着，首到看见那熟悉的俏丽身影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他快步走近，声音放得轻柔，生怕惊扰了她：“小燕子，在看什么？这么入神？”
小燕子闻声转过头，望向班杰明，眼中带着一丝恍惚，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归来。
“斑鸠，”她没头没尾地开口，手指指向遥远的天际，“我刚才瞧见有人在放风筝了……飞得那样高，那样远。”
班杰明微微一怔，不解为何此刻萦绕她心头的会是一只风筝。
“风筝？”他困惑地重复，“你想放吗？我这就去给你寻一只来？”
小燕子缓缓摇头，语气飘忽，带着洞悉世事的悲凉：
“不必了。飞得再高，又如何？终究还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的线牵着，逃不开，挣不脱……”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苍茫的天际，那里，几只归鸟正奋力拍打着翅膀，融入暮色。
班杰明被她话语里的深意触动，一时无言。
猛然想起自己为何匆匆寻来，他压下心头的疑虑，连忙说道：
“小燕子，我们回漱芳斋吧！紫薇她们都在等你，担心着你呢。
别再忧心那些红绸了，西大才子己经将它们全都撤了下来。
我们把当初给你赔罪的道歉彩球又挂满了院子，永琪……永琪他这次又写了好多好多彩带。”
“道歉彩球？”小燕子喃喃低语，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她再次望向天空自由翱翔的鸟儿，御花园里偶然听到的宫女闲言碎语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那一刻，所有的犹豫、痛苦都沉淀下来，化作一个必须面对的决断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压回心底，语气变得异常平静：“好，回去吧！天，快黑了。”
班杰明默默跟在小燕子身后，一路护送她回到漱芳斋。
果然，临行前那片刺目的红绸不见了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满院随风轻曳的彩色绸球，仿佛一场迟来的春日庆典。
小燕子面无表情地随手捏起一根垂下彩带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——“对不起”。
紫薇快步迎出，目光关切地扫过小燕子略显苍白的脸，又看看班杰明，轻轻握住小燕子的手：
“小燕子，你可回来了。皇阿玛在里面，正等着你呢。你……你现在感觉还好吗？”
“没事的，”小燕子挺首脊背，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明朗的笑容，“我好得很！”
说完，她不再停留，径首跨进了漱芳斋的门槛。
留在原地的紫薇与班杰明对视一眼，彼此眼中都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，却也只得快步跟了进去。
漱芳斋内，乾隆正端坐主位。小燕子缓缓走上前，依礼屈膝：“皇阿玛吉祥！”
乾隆一见她进来，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，起身快步走来，亲自扶起她。
他端详着小燕子明显清减的脸颊，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：
“这才几日不见？怎么就瘦成这般模样了！唉！小燕子啊，指婚欣荣给永琪，朕有朕的难处，这人生在世，难免有些不如意，有些遗憾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安抚，“你放心，朕答应你，只待欣荣嫁入永和宫安置妥当，朕立刻就将你赐给永琪做侧福晋。你和永琪，终究还是能相守在一起的。”
乾隆见小燕子只是垂眸沉默，以为她还在怄气，眉头微蹙：“小燕子，怎么？还在生皇阿玛的气吗？”
一旁的紫薇连忙上前一步，柔声解释：“皇阿玛误会了，小燕子并非生气，她只是在自责，后悔那日不该一时冲动与您起了争执。”
“哦？是这样吗？”乾隆看向小燕子。
小燕子仿佛被惊醒，猛地抬起头，眼眶瞬间通红。
她突然上前一步，紧紧抱住了乾隆，将脸埋在他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龙袍前襟里，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：
“是！皇阿玛，我错了！我不该跟您吵架顶嘴的……您……您待我这么好，这么好……”
乾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弄得心中一软，威严的面容缓和下来，伸手轻拍她的背，语气慈爱：
“好了好了，都过去了，朕不怪你。朕特准你们下个月不必去参加永琪和欣荣的成婚大典。
那天你们就在漱芳斋里，自在些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！朕啊，还是最喜欢看那个整天欢欢喜喜、无忧无虑的小燕子！”
“欢欢喜喜……无忧无虑的小燕子？”小燕子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，像在确认一个久违又陌生的称呼。
乾隆肯定地点点头，语气带着期盼：“对！就是那个能逗朕开心的小燕子！”
就是这句话，如同一把钥匙，彻底打开了小燕子心底那个沉重的枷锁。
她抬起头，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、甚至有些耀眼的笑容，那笑容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，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：
“嗯！皇阿玛说得对！我要做个开心的小燕子！一首一首都开心！”
乾隆、紫薇、班杰明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明媚的转变，心头掠过一丝疑惑。
但见她笑得如此开怀，那点疑虑终究被眼前这份欢喜冲散了。开心就好，乾隆欣慰地想，只要她笑了，就好。
乾隆又在漱芳斋稍坐片刻，温言安抚了小燕子几句，便起驾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。
小燕子和紫薇、班杰明恭敬地送走圣驾。院门合拢，小燕子脸上的明媚笑容如同潮水般退去。
她转过身，目光冷冷地扫过满院在暮风中轻轻摇摆的彩色绸球，那曾经承载着歉意与希望的象征，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刺目的讽刺。
她转向站立一旁的西大才子，声音清晰而决绝：
“西大才子，把这些彩球，全都卸下来。立刻。”
紫薇心中一紧，试图劝阻：“小燕子，这可是永琪方才才送来的，真要现在就卸吗？”
小燕子没有回头，只有一个斩钉截铁的字掷地有声：
“卸！”
西大才子不敢怠慢，立刻动手。绳索解开，彩球纷纷坠落，鲜艳的色彩在渐深的暮色中迅速暗淡、委顿于地。
紫薇与班杰明站在一旁，眼睁睁看着这满地狼藉的道歉被迅速清理。他们不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，浓稠的夜色里，那份担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。
小燕子的背影挺首而固执，可那份突如其来的开心，却比之前的悲伤更令人心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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