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琪看着怀中的小燕子，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一丝化不开的愁绪。
他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碎发，声音低沉而关切：
“小燕子，我们说好的，无论心里装着什么事，都不能瞒着对方。告诉我，你在担心什么？你的眉头都快拧成结了。”
小燕子抬起头，月光映照下，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和飘忽，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留在远方。
“永琪，我知道我们是逃出来了，离开了那个皇宫。可是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，像悬在半空。我们真的己经彻底逃出那座皇宫了吗？这种自由的感觉，为什么这么不真实？”
永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，试图用体温驱散她的不安，语气带着安抚的坚定：
“当然是真的！傻丫头，你都离开京城快半年了，呼吸着洛阳自由的空气，怎么还觉得像做梦一样？
看看我们周围，这里没有宫墙，没有规矩，只有我们俩。”
“没有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。”
小燕子摇摇头，眼神里是深切的忧虑，仿佛预见了某种不祥。
“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，会不会哪一天，突然就有人冲进来，把我们抓回去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，好像没有尽头。”
永琪温柔地笑了，试图用未来的憧憬消解她的恐惧：
“怎么会呢？洛阳现在很安全。而且，我们不是计划好了吗？过些日子我们就启程去大理！
那里可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。皇阿玛就算想找，也未必能想到我们会去那么远，对吧？”
提到大理，小燕子的眼神亮了一下，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。
“是啊，大理好远…远到像在天边。”
她侧过身，认真地看着永琪的眼睛，问出了那个一首压在她心底、让她隐隐作痛的问题。
“永琪，虽然我们现在误会解开，重新在一起了。
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，你真的…真的不后悔吗？
为了我这样一个野丫头，你放弃了尊贵的阿哥身份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锦绣江山。
如果你没有遇见我，也许早就娶了一位真正的格格，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。
那样的话，愉妃娘娘她该有多高兴啊。”她的声音越说越低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。
“后悔？”永琪立刻打断她，捧住她的脸，迫使她首视自己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深情。
“小燕子，这个问题我要回答你多少遍？我不后悔！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！
为了你，我愿意放弃这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！你就是我的一切！”
小燕子没有被他的坚定完全说服，内心的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
“可是永琪，我到底有什么好呢？当初吸引你的，是不是仅仅因为我是沉闷皇宫里突然闯进来的一抹鲜亮色彩？
因为我不守规矩，因为我能闹能笑，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新鲜感？”
她的声音带着苦涩，“自从我们在一起，经历了多少磨难，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？
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惊心动魄的经历，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，觉得我是多么难得，多么珍贵。可是…”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一丝惶恐，“当这一切新奇、刺激、甚至传奇的色彩都慢慢褪去，生活终究会归于平淡。
我也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，会唠叨，会任性，会为柴米油盐发愁…
而你呢？你饱读诗书，精通武艺，想找人吟风弄月、谈古论今的时候，我能说什么？
我只会念叨‘炸臭豆腐、豆腐里白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，动不动就闹笑话，显得那么粗鄙无知…”
她顿了顿，更加沮丧地说：“而且现在，我连武功都没了。
连陪你一起练剑，像从前那样并肩切磋都做不到了。
永琪，你不觉得吗？我们之间的差距，好像越来越大了。
现在我们都还年轻，觉得只要有爱，什么困难都能克服。
可是十年、二十年以后呢？当生活的琐碎磨平了激情，当你看着我这张平凡的脸，想起你为我放弃的一切——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，那份与生俱来的使命…
你会不会觉得厌倦？会不会觉得为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小女子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，根本不值得？
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？”
她一口气说出了所有深藏的恐惧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永琪的心被她的不安深深刺痛。
他极其轻柔地用手指拭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，动作充满了怜惜。
“小燕子，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。
“你要牢牢记住，在这场相遇里，是我，主动走向了你，是我选择了你，认定了你！
既然我做出了这个选择，那么无论为你放弃的是什么，我都心甘情愿，永不后悔！
在我心里，这份感情本身就是无价的珍宝！就算我们白发苍苍，牙齿掉光，你依然是我心中那个神采飞扬、照亮我整个生命的小燕子！
你的活力，你的善良，你的真诚，才是真正吸引我、也永远吸引我的东西。
那些所谓的平凡，恰恰是你最真实、最动人的部分。”
他看着小燕子渐渐亮起来的眼睛，话锋一转，带着一丝自嘲和坦诚：
“那么，小燕子，你呢？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不完美？
我从小在深宫长大，锦衣玉食，呼奴唤婢。平凡人的生活？我根本一窍不通！
我不会烧水，不会洗衣，不会煮饭，连最简单的家务都可能弄得一团糟。
离开了阿哥的身份和宫里的伺候，我可能笨手笨脚得像个孩子。
如果有一天，你发现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，反而在很多平常小事上显得那么无能，那么笨拙…你会不会失望？
会不会觉得我比不上那些能干的男人？
人无完人，随时都可能出现比我更会生活、更懂人情世故的人。
这样满是缺点和不完美的我，你会后悔吗？会轻视我吗？”
听了永琪这番坦诚的告白，小燕子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，但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。
她用力摇头：“不会！永琪，是，你有公子病，你有少爷病，你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。
回归到最平凡的生活里，我可能得像教孩子一样教你很多很多事，甚至可能会被你气到跳脚……”
她说着，声音却愈发温柔坚定，“但是，一想到你为了和我在一起，放弃了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！
这份沉甸甸的、毫无保留的爱，就让你在我心里永远像一座巍峨的高山！
稳稳地屹立在那里，出类拔萃，坚定不移，无可替代！谁也动摇不了分毫！”
“是啊，小燕子！”永琪的眼中也闪烁着感动的光芒，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“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，曾经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。
可是，这不恰恰证明了我们之间感情的坚韧和纯粹吗？它是可以跨越一切阻碍的！
旁人再好，再优秀，再完美无缺，在我眼里，都比不上我此刻怀里拥有的这只独一无二、活色生香的小燕子！”
他低下头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，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，“我们拥有的不只是现在，还有未来。
接下来的十年、二十年、五十年……我们都要这样紧紧地在一起，永远不分开！
你教我如何做一个脚踏实地的普通人，教我柴米油盐里的烟火幸福；
我教你读书写字，陪你领略琴棋书画里的风雅意趣。
我们互相学习，取长补短，一起努力，亲手建造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、温暖的小家。好不好？”
小燕子仰起脸，脸上还挂着泪痕，笑容却像雨后的阳光一样灿烂而温暖。
她用力点头，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：“好！我们一起，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。永琪，我有家了！家里有你！”
永琪的心被她这句话填得满满的。
他凑得更近，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小燕子的鼻尖，像两只互相依偎、确认心意的小动物。
月光下，两人西目相对，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历经风雨后的安宁。
笑容在彼此唇边漾开，然后，他们的唇瓣自然而然地贴近，带着无限的珍惜和承诺，温柔地吻在了一起。
月光静静流淌，仿佛也在为这对终于寻到彼此、寻到归处的恋人，无声地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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