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靖安侯府，沾着露水的柳枝垂在朱漆门上，风一吹，就晃出细碎的凉意。周时砚刚在后园看完杂粮苗的长势，就见门房匆匆跑进来：“公子，苏医女在府门口等着，说有要事找您。”
他心里 “咯噔” 一下，苏清欢往常来，要么是送药材，要么是说流民的健康状况，从来没这么早过，还特意提 “要事”。周时砚快步往门口走，远远就看见苏清欢站在石阶下，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布裙，手里攥着个深棕色的木盒，鬓边别着一朵刚摘的白茉莉 —— 那是她之前说过，最喜欢的花。
“清欢姑娘，这么早来找我，可是出了什么事？” 周时砚走到她面前，注意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影，像是没睡好。
苏清欢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，还有藏不住的不舍，她把手里的木盒递过来，声音轻轻的：“时砚公子，我是来辞行的。”
“辞行？” 周时砚愣住了，伸手接过木盒的动作顿了顿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江南老家的医馆，” 苏清欢垂着眼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，“我兄长明宇昨天来信，说医馆里的老大夫病了，人手不够，催我回去帮忙。我己经收拾好了东西，明日一早就离京。”
周时砚看着手里的木盒，盒面雕着细小的缠枝莲纹，摸起来光滑温润，显然是用心打磨过的。他打开盒盖，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两排瓷瓶：左边三瓶是淡黄色的药膏，闻着有淡淡的艾草香；右边两瓶是黑色的药丸，用蜡封着口，旁边还压着一张小纸条，写着用药的剂量和禁忌。
“这是我连夜配的外伤药膏，” 苏清欢的声音适时响起，带着几分认真，“公子在京城树敌多，柳家还有二皇子，都盯着您，难免会有磕碰。这药膏涂在刀伤上，三天就能结痂，不会留疤。还有那解毒丸，能解常见的蛇毒、鼠毒，若是遇到罕见的毒物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抬头看向周时砚，眼神亮得像晨露：“苏家在江南行医三代，懂‘百毒解法’，公子若真遇到解不了的毒，只要带着这木盒去苏州‘济世堂’，报我的名字，我兄长定会帮您。”
周时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瓷瓶的边缘，冰凉的触感里，却透着一股暖意。他想起城隍庙防疫时，苏清欢蹲在雪地里给流民涂冻疮膏；想起开荒时，她带着学徒送来防磨的药膏；想起自己太液池遇刺后，她第一时间赶来，仔细包扎手上的伤口…… 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了心上，连离京前，都要费心准备这些。
“此去江南路途遥远，” 周时砚合上木盒，攥在手里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清欢的手指，两人都顿了一下，他赶紧收回手，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些，“路上多保重，若遇到劫匪或是生病，记得找当地的官府或是医馆，别硬扛。若是有需要，也可以让人带信来京，我……”
他想说 “我会派人去帮你”，话到嘴边，却怕显得唐突，只化作一句：“我必尽力帮忙。”
苏清欢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，像三月里的桃花，她赶紧低下头，捋了捋耳边的碎发：“公子也多保重，别忘了按时涂药膏，之前你手上的伤还没好透，别总干重活。还有流民们的健康，若是有人生病，记得让他们去城西的‘仁心堂’，我己经跟那里的大夫打过招呼了。”
两人站在侯府门口，风里的柳枝晃来晃去，却没人再说话。首到远处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，苏清欢才抬起头，咬了咬唇：“公子，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，明日…… 就不麻烦公子送了。”
周时砚看着她转身的背影，浅青色的布裙在风里飘，像一片要飞走的云，他突然开口：“明日我去送你。”
苏清欢的脚步顿住，回过头，眼里闪着惊喜的光，用力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第二天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周时砚就带着赵虎来到了苏清欢的医馆。医馆门口己经围了不少人 —— 都是城隍庙的流民，听说苏医女要走，都早早地赶来送行。
“苏医女，这是我昨天刚做的杂粮饼，你路上吃，顶饿！” 张婶把一个布包塞到苏清欢手里，布包里的饼还带着余温。
“苏医女，这个平安符是我求庙里的大师开的光，你带着，保平安！” 一个老流民颤巍巍地递上一个红布包。
苏清欢接过大家递来的东西，怀里很快就抱满了，有杂粮饼、平安符，还有小孩画的画 —— 画上是一个穿着布裙的女子，旁边站着一个穿青袍的男子，旁边写着 “苏医女和周公子”。
她看着这些东西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，擦了擦，笑着说：“谢谢大家，我到了江南，一定会给大家写信的。等江南的事了，我也一定会回京城，再给大家看诊。”
马车己经准备好了，苏明宇站在车旁，看着妹妹和大家道别，眼里满是温和。等苏清欢上了车，周时砚走到车边，递过去一个包裹：“这里面是一些干粮和伤药，还有几张银票，路上用得着。”
苏清欢接过包裹，看着周时砚，轻声说：“公子，我走了。”
“嗯，” 周时砚点头，声音有些涩，“一路顺风。”
马车缓缓启动，苏清欢掀开窗帘，挥着手：“公子，流民们，我会回来的！”
周时砚站在原地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，首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，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布包 —— 刚才苏清欢把他给的包裹塞回来时，不小心落在他手里的。布包上还带着她身上的艾草香，像她这个人一样，温柔又坚定。
赵虎站在旁边，看着自家公子的样子，心里明白了几分，却没敢多问，只轻声说：“公子，该回去了，流民们还在开荒区等着您去看水井的进度。”
周时砚深吸一口气，把布包叠好，放进怀里，又摸了摸那个装着药膏的木盒，心里的空落渐渐被压了下去。他知道，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—— 开荒区的杂粮还没种完，二皇子和柳家还在虎视眈眈，父亲的旧案还没查清，他不能分心。
“走吧，” 周时砚转身往开荒区走，脚步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，“去看看水井的进度，别让柳家的人再找机会捣乱。”
风里的柳枝还在晃，却再也晃不出昨天的暖意。周时砚攥着怀里的木盒，心里想着：苏清欢，等我查清父亲的旧案，等大靖的流民都有饭吃，我一定会去江南找你。到时候，再还你这份赠药的心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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