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国子监庭院里，紫藤花架下摆着数十张案几，青色的藤蔓垂落，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紧绷气息。今日是国子监一年一度的 “春季经义论战”，往常多是学子们切磋学问，今年却因靖安侯周时砚的到来，添了几分暗流涌动 —— 柳家支持的博士张嵩，正站在案前，手里捏着一卷《礼记》，目光扫过台下，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周时砚身上。
“诸位可知，我大靖治国，历来以经义为根基，以祖制为准则。” 张嵩的声音洪亮，带着刻意的威严，“近日有人大肆推行流民开荒，美其名曰‘解民困’，可祖制之中，何曾有过‘流民分地’之例？此等背离经义、扰乱纲常之举，与当年废太子‘妄议土地’之错，何其相似！”
话音刚落，台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。坐着的世家学子们纷纷点头，有的甚至高声赞同：“张博士所言极是！流民本是贱籍，若给了他们土地，岂不是乱了尊卑？”“空谈民生，不顾经义祖制，迟早会动摇国本！”
寒门学子们坐在另一侧，脸色涨红，却没人敢出声反驳 —— 张嵩不仅是国子监博士，还是柳成义的门生，背后有柳家撑腰，谁敢得罪他，日后科举仕途怕是难有指望。几个刚考中的寒门新贵，紧紧攥着拳头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周时砚，带着一丝期盼。
周时砚坐在案前，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茶盏。他今日本是受邀旁听，却没想到张嵩会如此首白地借辩经影射自己，甚至牵连父亲旧案。见台下寒门学子敢怒不敢言，世家学子气焰嚣张，他缓缓站起身，青布袍角在风里轻轻一扬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张博士此言，怕是曲解了经义，也误读了祖制。” 周时砚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遍庭院，压下了世家学子的嘈杂，“孔子在《论语》中云‘仓廪实而知礼节，衣食足而知荣辱’，若流民连饭都吃不饱，连命都保不住，纵使背熟了千卷经义，又如何能知礼节、守纲常？祖制设立的初衷，是为了护佑大靖百姓，而非让百姓为僵化的条文所困。”
张嵩脸色一沉，立刻反驳：“侯爷此言差矣！祖制传承百年，岂能因一时流民之困就随意更改？若人人都学侯爷这般‘变通’，岂不是天下大乱？”
“变通并非更改祖制，而是让祖制真正惠及百姓。” 周时砚走到庭院中央，目光扫过台下，“京郊三县，如今己有八百亩荒地被开垦，流民们种下的杂粮，上个月己收获三亩有余。这些粮食，能让三十户流民熬过今夏；这些荒地，能让流民有安身立命之所。他们不再流离失所，不再沿街乞讨，而是靠自己的双手谋生 —— 这难道不是在护佑大靖根基，不是在践行经义中的‘仁政’？”
他顿了顿，看向张嵩，语气带着一丝反问：“张博士口口声声说经义祖制，可若流民饿死街头，经义无人传承，祖制无人守护，博士口中的‘国本’，又在哪里？”
张嵩被问得哑口无言，张了张嘴，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—— 周时砚说的是实情，京郊开荒的成效，如今在京城己是半公开的事，连皇帝都曾私下称赞，他若再强辩，反倒显得自己不顾民生。台下世家学子也安静下来，有的甚至悄悄低下了头。
寒门学子们眼中却亮起了光，几个胆子大的，忍不住低声喝彩：“侯爷说得对！民生才是根本！作者“袁老头”推荐阅读《大靖罪子：皇爷爷！你吃杂粮饼吗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“有粮吃，才能谈经义！”
辩经暂停的间隙，一个身着浅蓝儒衫的年轻人快步走到周时砚面前，拱手行礼：“在下苏明宇，刚通过春闱，忝为寒门学子代表。听闻侯爷推行吏治策，重视民生考核，特带来京郊各县流民安置情况表，愿为侯爷效力，协助推行新政。”
周时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—— 眉眼间竟与苏清欢有几分相似，再听到 “苏明宇” 这个名字，立刻想起苏清欢离京时提过的兄长。他接过苏明宇递来的册子，翻开一看，上面详细记录了京郊各县流民的户数、开垦荒地的亩数，甚至还有流民的满意度评分，字迹工整，数据详实，显然是用心整理的。
“苏公子有心了。” 周时砚收起册子，对苏明宇温和一笑，“侯府近日正需熟悉地方民情之人，不知苏公子明日是否有空，可来侯府详谈，咱们一同商议如何完善民生考核之法。”
苏明宇眼中闪过惊喜，连忙拱手：“能为侯爷效力，是在下的荣幸，明日定准时拜访！”
周围的寒门学子见此情景，也纷纷围上来，有的递上自己整理的地方民情记录，有的表示愿意协助巡查御史督查地方 —— 周时砚顺势与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，初步搭建起了寒门官员的协作网络，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。
而此时，国子监的偏院角落里，张嵩正脸色铁青地对着一个小厮低声吩咐：“快，去柳府告诉丞相大人，周时砚在国子监拉拢寒门学子，还当众驳斥我，扫了柳家颜面！还有那个苏明宇，一个寒门小儿也敢攀附罪子，绝不能让他有好下场！”
小厮匆匆离去，张嵩望着周时砚被寒门学子围绕的身影，眼神里满是怨毒。
柳府书房内，柳成义听完小厮的禀报，手指捏着苏明宇的名字，冷笑一声：“寒门小儿，也敢跟柳家作对？还想借着周时砚往上爬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” 他对站在一旁的吏部侍郎（柳党）道，“你去查查，这次春闱录取的寒门学子，凡是与苏明宇有往来的，他们的任职批复，一律暂缓。告诉吏部的人，就说‘人才需再考察，不可冒进任用’—— 我倒要看看，没有仕途，这些寒门小儿还怎么跟周时砚抱团！”
吏部侍郎连忙躬身：“属下遵令，这就去办。”
靖安侯府内，周时砚刚送走前来拜访的寒门学子，脑海里突然响起靖安的声音。
【旧案线索推演启动！目标人物：张嵩（国子监博士）。经分析，张嵩在太子案期间，曾担任 “证词记录官”，参与修改废太子的 “供词”，将太子 “建议抑制土地兼并” 的言论，篡改为 “意图削弱世家、动摇国本”。其手中可能保留当年修改证词的底稿，或知晓柳家伪造北狄王回信的细节，可从张嵩入手，进一步追查柳家伪证线索。】
周时砚握着苏明宇送来的流民安置表，眼神渐渐沉了下来。他本以为今日辩经只是柳家的小试探，却没想到竟意外牵出张嵩与父亲旧案的关联。柳家想断寒门学子的仕途，张嵩藏着旧案的秘密，而他，既要护住寒门盟友，推进新政，又要抓住张嵩这条线索，查清父亲冤屈 —— 前路虽难，可他的脚步，却比以往更加坚定。
窗外的紫藤花，在暮色中轻轻摇曳，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雨，埋下一丝伏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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