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御花园，红梅开得正盛，枝头缀着薄雪，远远望去像燃着一团团胭脂火。可这雅致景致，却压不住亭内的暗流 —— 皇帝周衍设的赏梅宴上，丝竹声里藏着几分紧绷，大臣们端着酒杯的手，都悄悄留意着主位与末席的动静。
周时砚坐在最角落的位置，身前的案几上只摆着一壶冷酒、两碟小菜。他身上那件刚置办的半旧棉袍，在满殿锦袍玉带里显得格外扎眼。毕竟是 “罪子”，能被破格邀请来赴宴，己算皇帝开恩，没人敢主动与他搭话，连斟酒的小太监都只敢匆匆放下酒壶就退开。
他倒不在意这份冷落，指尖着酒杯沿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梅枝上 —— 心里还在盘算着粮商转移囤粮的事，御史那边还没动静，户部尚书怕是早就通了风声。
“哟，这不是从漠南回来的‘贵客’吗？”
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打破了角落的安静。周时砚抬眼，就见二皇子周景渊穿着一身杏黄锦袍，手里端着个描金酒盏，带着两个随从慢悠悠走过来。他身后跟着的太监，正是柳贵妃宫里的近侍，眼神里满是轻蔑。
周围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，大臣们都低下头，假装品酒，实则竖起耳朵听着 —— 谁都知道二皇子是柳贵妃的心头肉，又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，周时砚一个废太子之子，哪敢跟他硬碰？
周景渊走到周时砚案前，故意晃了晃酒盏，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，落在周时砚的棉袍下摆上。他却像没看见似的，居高临下地嗤笑：“听说你前些日子很能耐啊，敢去查王老板的粮铺？怎么，在漠南喂了几年羊，就觉得自己能管朝堂的事了？”
他俯身凑近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：“还是说，你想学你那通敌的父亲，借着流民的由头，再谋一次不臣之事？”
这话像根针，首首戳向周时砚最在意的地方。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，指节泛白，却没立刻发作 —— 在漠南五年，他早学会了沉住气，硬碰硬只会落人口实。
周时砚缓缓站起身，比周景渊矮了小半头，却没半分怯懦。他抬手掸了掸棉袍上的酒渍，目光平静地看向周景渊：“二皇子这话，臣不敢苟同。”
“哦？” 周景渊挑眉，“你倒说说，哪里不同？”
“第一，” 周时砚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，“臣查的不是粮商，是流民的活命路。如今京郊流民两日没进食，粮商却囤着粮等雪天抬价，若真等流民饿急了生乱，二皇子这赏梅宴，怕是下次就没心思办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亭内的大臣，最后落回周景渊脸上：“第二，臣父当年若真有二心，陛下怎会下旨让臣回京？二皇子这话，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景渊的脸色瞬间变了。他没想到周时砚敢把话头引到皇帝身上，一时竟噎得说不出话，手里的酒盏都晃了晃。
【推演结果：周景渊因被反驳，对宿主敌意 + 20，后续可能通过柳党暗中使绊子（如克扣开荒物资、散播谣言），需提前防备。】
脑海里突然响起靖安的提示，周时砚心里一凛，面上却没露分毫。他知道周景渊定不会善罢甘休，索性趁势再添一把火。
周时砚侧身，朝着主位的方向拱了拱手，朗声道：“陛下，臣今日赴宴前，特意请了城隍庙的庙祝来 —— 他是流民推举的代表，最清楚流民的难处。若二皇子觉得臣是夸大其词，不如问问庙祝，流民们是宁愿饿着肚子看粮商抬价，还是愿意吃臣找到的杂粮饼？”
这话一出，满殿寂静。大臣们都没想到周时砚竟带了流民代表来，还敢在宴会上公然让皇帝评理。
主位上的周衍放下酒盏，目光落在人群后的庙祝身上。那庙祝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袍，早吓得浑身发抖，听见周时砚点名，忙跌跌撞撞跪到亭中：“陛、陛下！周公子说的是实情！前些日子若不是周公子找到杂粮，流民们早饿死了！粮商们囤着粮不卖，流民们都快被逼得去抢了啊！”
周衍没说话，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，目光在周时砚和周景渊之间转了一圈。亭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，周景渊的脸涨得通红，想发作又怕触怒皇帝，只能死死攥着拳头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周衍才咳嗽一声，声音带着几分威严：“景渊，不得对时砚无礼。他刚回京，不懂宴会规矩，你做兄长的，该多提点，不是刁难。”
这话看似是在责备周景渊，实则也是给周时砚找了个台阶 —— 既没明着夸周时砚，也没让二皇子太难堪。
周景渊咬了咬牙，只能躬身道：“儿臣知错。” 他抬起头，狠狠瞪了周时砚一眼，那眼神里的怨毒，像要吃人似的。随后甩了甩袖子，带着随从悻悻地走回自己的位置。
周时砚重新坐下，拿起酒杯抿了一口，酒还是冷的，心里却清楚 —— 这梁子，算是彻底结下了。二皇子背后有柳贵妃和柳丞相，往后查粮商、推开荒，怕是会更难。
他看向主位上的皇帝，周衍正低头与身边的太监说着什么，眼神深邃，看不透心思。周时砚知道，自己今日虽是占了上风，可在这深宫里，仅凭口舌之利远远不够。
得尽快拿到粮商囤粮的实据，推动开荒的事 —— 只有流民真正有了活路，他才有在京城立足的资本。
亭外的红梅，在寒风里轻轻颤动。周时砚放下酒杯，指尖又开始盘算起来，下一步，该去御史府走一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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