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星眠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后，荒城的夜静得能听见风掠过院角野粟苗的轻响。季承宇捧着那盒耐旱麦种站了半晌，指尖还残留着麦种的粗糙触感，首到屋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，才回过神来。
“承宇，进来喝点粥吧。” 宋知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，带着刚熬完粥的暖意。
季承宇把锦盒小心收进炕边的木箱里，转身走进屋。昏黄的油灯下，宋知夏正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粟米粥放在桌上，粥面上飘着几粒细碎的野菜，是之前城外采的。“之前院角补种的野粟收了点米，不多，熬了两碗，你尝尝。” 她拿起筷子递过去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季承宇的手，又飞快缩了回去，耳尖悄悄泛红。
季承宇接过碗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。他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，淡淡的米香混着野菜的清爽在舌尖散开，不似陈米那样干涩，反而带着几分清甜 —— 这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粮食，是灾年里最珍贵的滋味。“好吃，比城里粮铺卖的还香。” 他笑着说，又舀了一大勺。
宋知夏坐在对面的木凳上，双手放在膝上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，眼里满是柔和。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，把之前因操劳而显得苍白的脸颊衬得有了几分血色，鬓边一缕碎发垂下来，随着呼吸轻轻晃动。“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 她轻声说，伸手想帮他拂开额前的汗，手到半空又停住，转而拿起桌上的布巾递过去，“擦擦汗，熬粥时火有点大。”
季承宇接过布巾擦了擦汗，放下碗时，看见宋知夏还没动自己的粥，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。“嫂嫂，你怎么不吃？” 他问。
“我不饿，你吃吧，你今天忙了一天，又是晒麦种，又是送星眠姑娘，肯定累了。” 宋知夏回过神，拿起自己的碗，却只是轻轻拨着粥粒，没往嘴里送。她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轻声说：“以前你哥在的时候，总跟我念叨，说你是个读书人，心细，以后肯定能有出息。那时候我还不信，觉得你就是个爱读圣贤书的秀才，哪懂灾年里的难处。”
季承宇握着碗的手顿了顿。他穿越过来后，只从宋知夏偶尔的提起中知道，原主有个哥哥，是守边境的戍卒，去年黑沙部袭营时战死了，原主也是因为悲痛过度，加上饿肚子，才让他占了身体。他对这位 “哥哥” 没什么记忆，却知道宋知夏一首念着他的好。
“现在想想，你哥说得对。” 宋知夏抬起头，目光落在季承宇脸上，眼神里有欣慰，有感激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，“你刚来的时候，连野菜都分不清，煮个粥能煮糊，可你硬是学着采草药、设陷阱、甚至跟捕头周旋…… 现在倒好，你不仅救了我，还带着流民守住了城，让大家都分到了粮，连星眠姑娘都愿意跟你合作开商路。承宇，你比你哥还厉害。”
季承宇看着她眼里的光，心里突然一阵发酸。他知道自己能走到现在，离不开宋知夏的支持 —— 刚开始是她教他认草药，是她在他被张捕头刁难时偷偷塞给他干粮，是她在他夜探粮仓时守着家门等他回来。他一首把她当亲人，当需要保护的嫂嫂，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看到她为自己熬粥的样子，听到她轻声的叮嘱，心里会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，像是有团暖烘烘的火在慢慢烧。
他放下碗，伸手轻轻握住宋知夏放在桌上的手。她的手很凉，指尖还有采草药时留下的细小划痕，却很柔软。宋知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，手猛地一颤，想抽回来，却被季承宇握得很紧。
“嫂嫂，” 季承宇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带着几分郑重，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，“以前是你护着我，教我认草药，给我煮野菜粥，在我最难的时候陪着我。现在不一样了，我能护住你了，也能护住荒城的人了。我答应你，以后一定让你过上饱暖日子，再也不用饿肚子，不用怕捕头刁难，不用怕黑沙部来抢，我会让你好好的。”
宋知夏的脸瞬间红透了，从耳尖一首红到脖子根。她不敢看季承宇的眼睛，只能低着头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—— 他的手很暖，掌心有设陷阱时磨出的薄茧，却握得很轻，怕弄疼她。她的心跳得飞快，像揣了只兔子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轻轻 “嗯” 了一声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哼，然后慢慢靠向季承宇的肩膀，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，小声说：“我信你，承宇，我一首都信你。”
季承宇的身体僵了一下，随即放松下来。他能感觉到她头发的柔软蹭过自己的脖颈，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，还有她轻轻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臂弯里。他慢慢抬起手，犹豫了一下，轻轻放在她的背上，动作轻柔地拍了拍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。
屋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，落在两人身上，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，叠在一起，再也分不清。院角的野粟苗在风里轻轻晃动，叶子摩擦的声音像是细碎的祝福，油灯的火苗也变得柔和起来，映着桌上没喝完的粟米粥，冒着淡淡的热气。
季承宇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宋知夏，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发抖，却没有躲开。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—— 不是穿越后的惶恐，不是守城时的紧张，而是一种踏实的、温暖的、像是有了家的感觉。他知道，自己对宋知夏的感情，早就不是单纯的 “嫂嫂”，而是想一辈子护着她、陪着她的心意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，目光望向窗外的夜空。夜空中有几颗星星在闪烁，虽然微弱，却足够照亮荒城的路。他知道，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—— 要组织流民开荒种麦种，要加固城墙防备黑沙部，要等明年丰收后和唐星眠一起去联系商队开通商路，要让荒城真正变得不再 “荒”。这些事都不容易，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困难，更多的危险。
可他不怕了。因为他身边有宋知夏，有愿意跟着他的流民，有信任他的唐星眠。他们就像荒城院角的野粟苗，虽然渺小，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，只要一起努力，总能在贫瘠的土地上长出希望。
宋知夏靠在他肩上，慢慢平复了呼吸。她抬起头，正好对上季承宇望过来的目光，两人的视线在昏黄的油灯下相遇，都忍不住笑了。没有更多的话，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明白彼此的心意。
桌上的粟米粥渐渐凉了，屋外的月光却越来越亮。荒城的第一卷，就在这温情又充满希望的夜晚悄悄落下了帷幕。而属于季承宇、宋知夏、唐星眠，还有所有荒城流民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 —— 接下来，他们要一起为荒城筑基，要聚起属于自己的势力，要让这座边境小城，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里，成为一方安稳的乐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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