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日头毒得很，晒得荒城的黄土路冒起白烟，连风都带着股燥热的气息。季承宇刚把煮灰菜剩下的陶锅刷干净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 “砰” 的一声巨响 —— 那是木门被人狠狠踹开的声音，紧接着是粗重的脚步声，踏在院子的碎石地上，刺耳得很。
他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地往屋里退了两步，正好挡在土炕前。宋知夏刚喝完稀粥睡下，被这动静惊得睫毛颤了颤，还没完全睁开眼。
“季秀才！滚出来！”
一个沙哑的嗓门响起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蛮横。季承宇探头一看，院子里站着两个壮汉，都穿着打补丁的短打，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满是腱子肉，一看就是常年耍横的主。
走在前面的是个留络腮胡的，脸膛黝黑，嘴角撇着，眼神扫过屋里，最后落在炕边那个半旧的布袋上 —— 那是宋知夏昨天从床底下翻出来的半袋陈米，是她之前偷偷藏在亲戚家，昨天才冒险取回来的，打算省着给季承宇熬粥喝。
络腮胡抬腿就往屋里闯，脚边的破陶罐被他踢得滚了一圈，发出 “哐当” 的脆响。他指着那袋米，语气不容置疑：“季秀才，城主府下了令，要征粮补军饷，这米我们替你交了，识相的就别挡道！”
跟在后面的是个歪嘴汉子，三角眼滴溜溜转，目光落在宋知夏放在炕边的草药包上。那草药包是粗布缝的，里面装着宋知夏昨天刚采的止血草和柴胡，是她打算攒着换点粗粮的。歪嘴伸手就去拽，嘴里还嘟囔：“这草看着新鲜，说不定能换几文钱，正好一并给城主府‘上供’！”
“住手！”
季承宇往前跨了一步，稳稳挡在米袋和草药包之间。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：这两个壮汉看着就有蛮力，自己刚穿越过来，原主的身体又弱，硬拼肯定打不过，只能想办法骗住他们，或者找机会威慑。
他故意往旁边踉跄了一下，身子晃了晃，像是被壮汉的气势吓着了，声音也带着点发颤：“两位大哥…… 这、这米不能拿啊…… 我嫂嫂她病得重，咳得都吐血了，这米是我好不容易才借来给她熬粥的，要是被征走了，她、她就活不成了……”
说着，他还偷偷用眼角瞟了眼络腮胡，见对方眉头皱了皱，似乎有了点犹豫，心里知道这招 “装怂卖惨” 起了点作用。
络腮胡本就是城主府里一个小吏的跟班，这次来征粮，不过是想趁机捞点好处，哪真的在乎什么 “军饷”。他不耐烦地推了季承宇一把，语气更凶了：“少废话！城主的令，你也敢违抗？今天这米，你给也得给，不给也得给！”
这一推用了不小的劲，季承宇早有准备，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，同时猛地伸手，攥住了络腮胡的胳膊。他知道院角有个半人高的矮墙，墙根下还堆着之前修屋顶剩下的碎石，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—— 他要借这一推的力道，把络腮胡引到墙边去。
络腮胡没料到季承宇会突然动手，愣了一下，刚想发火，就感觉胳膊被一股力道带着往前拉。他脚下没站稳，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，“砰” 的一声，后背狠狠撞在了矮墙上，紧接着又 “哎哟” 一声，摔在了墙根的碎石堆里。
碎石子硌得他后背生疼，络腮胡疼得龇牙咧嘴，骂骂咧咧地想爬起来：“你个小兔崽子！敢阴老子！看老子不揍死你！”
季承宇没给他机会。他飞快地转身，抄起墙角立着的一根木杖 —— 那是季承业生前劈柴剩下的，顶端被削得尖尖的，虽然不算锋利，但看着也有几分威慑力。他握着木杖，指向刚想上前帮忙的歪嘴，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，不再有刚才的怯懦：“你再过来一步试试？”
歪嘴刚迈出的脚顿住了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。他看了看摔在地上揉着腰的络腮胡，又看了看季承宇手里的木杖，心里犯了嘀咕：这季秀才平时看着软软弱弱的，怎么突然敢动手了？
季承宇知道歪嘴的软肋 —— 这种地痞最怕的就是官差，怕闹大了丢了小命。他故意提高了声音，让院子外路过的流民也能听见：“两位大哥要是真要抢粮，那我也没办法 —— 不过刚才城门口的张捕头还来过，说要严查‘借征粮名义抢百姓东西’的事，说不定现在还没走远呢！我要是喊一声‘地痞抢粮’，说不定捕头大人很快就来了！”
这话一出，歪嘴的脸瞬间变了。他当然知道张捕头的厉害，那可是个连城主都要给三分面子的角色，要是真被当成 “抢粮的地痞” 抓起来，少说也得挨几十板子。他赶紧伸手去拉络腮胡，嘴里还劝：“哥，算了算了，这秀才也不容易，咱们还是去下一家吧，别真惊动了捕头！”
络腮胡还想逞强，可后背的疼实在难忍，再听歪嘴这么一说，也怕真引来官差。他狠狠瞪了季承宇一眼，从地上爬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土，撂下一句 “你给老子等着”，就被歪嘴拉着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首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，季承宇才松了口气，手里的木杖 “哐当” 一声掉在地上。他刚才也是捏着一把汗，要是那两个地痞真的不怕官差，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“承宇…… 你没事吧？”
屋里传来宋知夏虚弱的声音。季承宇赶紧转身进屋，见宋知夏己经坐了起来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草药包，眼里满是担忧，脸色比刚才更白了。
“我没事，嫂嫂。” 季承宇走过去，把那袋陈米挪到炕边，又捡起地上的草药包，递到宋知夏手里，笑着说，“你看，粮护住了，草药也没被拿走，以后我会护着你的，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咱们。”
宋知夏看着季承宇，眼圈慢慢红了。她知道季承宇以前有多怯懦，连跟人吵架都不敢，今天却为了护着这袋米和草药，跟地痞动了手。她轻轻 “嗯” 了一声，声音带着点哽咽，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底气 —— 她知道，眼前的这个 “承宇”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，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护着的秀才，而是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了。
季承宇蹲在炕边，看着宋知夏手里的草药包，又看了看那袋陈米，心里清楚：这半袋米撑不了几天，今天赶走了地痞，说不定明天还会有其他人来抢。他得尽快找到更稳定的食物来源，不然总有一天，他还是护不住这个家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院角的那根断麻绳上 —— 昨天找水的时候顺手捡回来的，原本想用来绑点东西，现在突然有了个主意：或许可以用这麻绳做个简单的陷阱，去城角的鼠洞旁试试，说不定能捕到几只老鼠，给宋知夏补补身子。
想到这里，季承宇的眼神又亮了起来。他抬头对宋知夏说：“嫂嫂，你再歇会儿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吃的，争取让你晚上能喝上点有肉的粥。”
宋知夏点了点头，看着季承宇的背影，心里第一次有了点踏实的感觉。她知道，日子虽然苦，但只要承宇在，总有活下去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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