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承宇把最后一口灰菜粥喂给宋知夏时,太阳己经西斜。
陶罐里的半袋陈米还剩小半,早上煮的那锅稀粥,宋知夏喝了小半碗,他自己只敢舔了舔锅边的残渣 —— 不是不饿,是他算得清楚,这点米省着煮稀粥,顶多撑五天。可宋知夏的脸色还是蜡黄,咳嗽时虽然没再渗血,却依旧虚弱得连坐起来都要扶着炕沿,这样下去,别说五天,三天都撑不住。
“嫂嫂,你再歇会儿,我去院里看看。” 季承宇帮宋知夏掖好破布巾,轻声说。他怕宋知夏担心,没说粮食不够的事,可心里早就急得像燎了火。
灰菜昨天采了不少,晾在院角的绳子上,可光吃野菜没营养,宋知夏的身子补不起来。他在屋里转了两圈,目光落在墙角的破竹筐上 —— 原主的记忆突然冒出来,荒城灾年最苦的时候,有流民在城角的鼠洞里捕老鼠吃,虽然恶心,却能填肚子,还能补点荤腥。
季承宇咬了咬牙。
他不是没见过老鼠,现代救灾时在倒塌的房屋里见过不少,可那是用来消杀的,从没敢想过要吃。可现在,看着炕上虚弱的宋知夏,那点心理障碍瞬间被压了下去 —— 只要能让嫂嫂活下去,别说捕鼠,就算是更难的事,他也得试试。
说干就干。他翻出家里的破被子,那被子里的棉絮早就板结发黄,边缘的麻绳倒还算结实。他小心翼翼地拆着被子角的线,每拆一段就绕在手指上,拆了小半个时辰,才凑够三根半指粗的麻绳。又从破竹筐上拆了几片还算完整的竹片,用镰刀(季承业留下的那把,虽然锈了,刃口还能划开东西)把竹片削得一端尖、一端弯,做成简易的触发器。
“以前在应急手册上看过套索陷阱的做法,应该不难。” 季承宇对着手里的材料嘀咕。他把麻绳折成环,一端固定在竹片触发器上,另一端拴在城角的石头上,再把从陈米袋里抠出来的一小块麦饼碎屑,捏成小团,放在套索中间当诱饵 —— 这是他省了两顿的口粮,必须得一次成功。
城角的鼠洞很好找。荒城的城墙根到处是裂缝,靠近流民棚那边的墙根下,有三个手指粗的洞口,洞口周围还有新鲜的鼠粪,显然是经常有老鼠出没。季承宇选了个背风的角落,这里离流民棚远,不容易被人打扰,他蹲在地上,把三个做好的套索陷阱分别放在三个鼠洞前,调整好竹片的角度,确保只要老鼠叼走诱饵,就能触发机关,把鼠腿套住。
做完这一切,他退到不远处的断墙后躲着。风卷着沙尘吹在脸上,有点疼,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,紧紧盯着那三个小小的套索。时间一点点过去,半个时辰像过了半天,他的腿蹲得发麻,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,第一个鼠洞动了。
一只灰扑扑的老鼠从洞里探出头,比他印象里的老鼠小些,瘦得脊背都凸了出来,显然也是饿坏了。它警惕地左右看了看,鼻子嗅了嗅,很快就被麦饼碎屑的香味吸引,小心翼翼地朝着套索挪过去。
季承宇屏住呼吸,手指攥得发白。
老鼠终于叼住了诱饵,刚要转身往洞里拖,“咔嗒” 一声轻响,竹片触发器弹了起来,麻绳环瞬间收紧,正好套住了它的后腿。老鼠吓得吱吱叫,拼命挣扎,可套索越收越紧,怎么也挣脱不开。
“成了!” 季承宇心里一喜,赶紧跑过去。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树枝,小心翼翼地按住老鼠的身子,另一只手捏住老鼠的脖子 —— 指尖传来的触感又凉又硬,他胃里一阵翻腾,强忍着才没吐出来。他不敢多看,赶紧把老鼠装进带来的破布兜里,又回到断墙后等着。
或许是第一个陷阱的动静没惊动其他老鼠,没过多久,第二个鼠洞也钻出一只老鼠,同样被套索困住。季承宇用同样的方法把它抓住,等了快一个时辰,第三个陷阱却没动静,他估摸着洞里的老鼠可能跑了,也不敢再等 —— 天快黑了,荒城的晚上更危险,流民抢粮的事多发生在夜里。
他提着装着两只老鼠的破布兜往家走,刚拐过王婆家门口,就听见 “吱呀” 一声,王婆的破木门开了。
王婆探出头,看见季承宇手里的布兜动了动,还发出细微的吱吱声,凑近一看,眼睛瞬间瞪圆了:“承宇!你手里拿的啥?是…… 是老鼠?”
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,隔壁几家流民也探出头来看,看到季承宇手里的东西,有人露出嫌恶的表情,有人则是一脸渴望 —— 灾年里,能有口荤腥就不错了,只是大多人拉不下脸去捕鼠。
“季秀才,你咋疯了吃鼠?” 王婆伸手想拉他,语气又急又怕,“这东西脏得很,吃了要遭天谴的!你要是缺粮,跟我说啊,我这儿还有点红薯干,虽然硬,总能填肚子!”
季承宇心里一暖,王婆是个热心人,原主饿肚子的时候,她偶尔会给块红薯干。可他知道,王婆家里也不宽裕,她那点红薯干是给她小孙子留的。
他摇了摇头,把布兜往身后藏了藏,声音平静:“王婆,谢谢您,我不缺粮。这老鼠是给我嫂嫂补身子的,她病得重,得吃点荤腥。”
“补身子也不能吃这个啊!” 王婆还想劝,可看着季承宇坚定的眼神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她知道宋知夏病得厉害,也知道季承宇是个孝顺的,叹了口气,转身回屋拿了块巴掌大的红薯干,塞到季承宇手里:“拿着,给你嫂嫂泡水喝,比吃老鼠强。”
季承宇没推辞,接过红薯干,说了声 “谢谢王婆”,就提着布兜往家走。路过的流民还在指指点点,有人说 “季秀才饿疯了”,有人说 “不怕死就吃”,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——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今晚宋知夏能喝上一碗热乎的鼠肉羹,能多补点营养。
回到家,宋知夏己经醒了,正靠在炕沿上,手里拿着那包草药(昨天地痞没抢成的那包),见他进来,赶紧问:“承宇,你去哪了?这么晚才回来。”
季承宇把布兜放在地上,没敢让她看里面的老鼠,只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红薯干:“王婆给的,我泡点水给你喝。对了,我还找着点能补身子的东西,今晚给你煮点热的。”
宋知夏没多想,只当他是找着了野菜或者野果,点了点头,又咳嗽起来。季承宇赶紧倒了碗白天滤好的水,让她先喝着,自己则拿着布兜去了院角 —— 他得赶紧把老鼠处理了,免得宋知夏看见害怕。
院角的火塘还有点火星,他加了点干草,把火吹旺。蹲在地上,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,伸手从布兜里把老鼠拿出来,用镰刀快速地处理干净(他没敢多看,只凭着感觉来),又在水里涮了两遍,才切成小块,放进缺了角的破锅里。
锅里加了点水,又放了一小把晾好的灰菜,他坐在火塘边,看着锅里的水慢慢烧开,鼠肉的香味(虽然带着点腥味,却己是难得的荤腥)飘了出来。他心里盘算着,明天再去城角看看,要是能再捕到几只,就能多给宋知夏补几天,顺便也得再找找其他能吃的东西 —— 光靠老鼠和灰菜,还是不够。
锅里的鼠肉羹快煮好的时候,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,宋知夏正靠在炕沿上,目光温柔地望着他,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。季承宇心里一软,觉得刚才捕鼠时的不适、路上听到的流言,都值了。
只要嫂嫂能好起来,只要能活下去,这点苦算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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