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季承宇就醒了。
土炕那头的宋知夏还没动静，他轻手轻脚地起身，想趁着清晨凉快，去城根再接些干净水 —— 昨天用草药换的三斤陈麦，省着吃够两人撑三天，但水得天天续。刚拿起墙角的破水桶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。
“咳…… 咳咳……”
那咳嗽声比往常更急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，咳得宋知夏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。季承宇心里一紧，赶紧转身跑过去，就看见宋知夏捂着嘴，指缝里渗出来一点淡红色的血，滴在破布巾上，像绽开的小红花，刺眼得很。
“嫂嫂！” 季承宇慌了神，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，“你这是咋了？昨天不还好好的吗？”
宋知夏喘着气，脸色白得像张纸，连嘴唇都没了血色。她缓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放下手，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枯草：“是…… 老毛病了，气疾。”
“气疾？” 季承宇没听过这个说法，皱着眉追问，“啥是气疾？之前咋没听你说过？”
宋知夏垂着眼，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身上的布巾，声音里带着点苦涩：“我爹是青岩村的草药郎，以前就说我肺里弱，受不得寒，也受不得饿，一犯病就咳，严重了就吐血…… 他说，得用粟米熬粥，慢慢养肺，不然…… 撑不过冬天。”
季承宇的心沉了下去。
粟米他知道，就是小米，比小麦颗粒小，熬出来的粥黏糊糊的，养人得很。在现代，他见过老人用粟米熬粥给病人补身体，可在这荒城，别说粟米了，连掺了沙子的麦饼都是稀罕物。他赶紧追问：“城里还有粟米吗？我去买，多少钱都成！”
宋知夏轻轻摇了摇头，眼神暗了下去：“灾前就没了。粮铺的粟米贵，平常人家都舍不得买，蝗灾一闹，更是早被抢光了…… 我这病，以前靠挖点野粟熬水喝，还能撑着，现在野粟也被挖没了。”
季承宇没再说话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他想起这几天宋知夏总是抢着喝野菜汤，把仅有的麦饼碎屑都留给自己，想起她夜里偷偷咳嗽，怕吵醒他就用布巾捂着嘴 —— 原来她一首忍着旧疾，没跟他说。
“我去找。” 季承宇突然开口，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。
宋知夏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慌意：“别去！城外危险，流民抢东西的不说，还有野狗…… 再说，野粟哪那么好找？”
“不好找也得找。” 季承宇蹲下身，握住她枯瘦的手，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，“嫂嫂，你不能有事。城里没有，我就去城外的山里找，说不定能找到几株野粟，哪怕只有一把，也能熬碗粥给你喝。”
他想起原主的记忆里，城外西山坡的背阴处，以前长过野粟 —— 颗粒小，味道也涩，但确实是粟米。只是那地方离荒城有三里地，路上要经过一片废弃的村落，听说常有流民躲在那里抢东西，还有野狗出没，之前很少有人敢去。
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 季承宇站起身，开始收拾东西。他把昨天换回来的三斤陈麦，仔细藏在炕席底下的暗格里 —— 那是宋知夏之前藏米的地方，只有他们俩知道。又从墙角翻出之前做陷阱剩下的艾草束，捆在腰上 —— 艾草的味道能驱蛇虫，也能稍微吓吓野狗。
最后，他拿起那根削尖的木杖，放在门后，又盛了一碗昨天剩下的野菜粥，放在宋知夏手边的矮凳上：“嫂嫂，我中午就回来，你先把粥喝了，别等我。要是有人来，就把门关紧，别开。”
宋知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，眼眶慢慢红了。她想说什么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只是伸手攥住他的衣角，指尖微微颤抖。
季承宇回头，看见她眼里的不舍和担忧，心里软了软。他走过去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：“放心，我以前在山里救过灾，知道怎么应付，不会有事的。”
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—— 这古代的荒山野岭，跟现代的救援现场不一样，没有对讲机，没有队友，出了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。可他不能退缩，宋知夏还在等着他，等着那碗能救命的粟米粥。
他掰开宋知夏的手，转身拿起木杖，推开了门。
门外的风还是带着沙尘，吹在脸上有点疼。季承宇回头望了一眼破屋的窗户，隐约能看见宋知夏坐在炕边的身影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握紧手里的木杖，朝着城外西山坡的方向走去。
路上的流民比早上多了些，大多是拖着疲惫的脚步，在路边找能吃的草根。有人看见季承宇背着艾草束，手里还拿着木杖，好奇地问：“季秀才，你这是要去哪？”
季承宇没多解释，只含糊地说：“去城外找点开荒的地。”
他不敢说去找野粟 —— 要是被人知道，说不定会被跟着，到时候别说给宋知夏熬粥，能不能保住找到的野粟都难说。
走了大约半个时辰，就到了那片废弃的村落。村里的房屋大多塌了，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，风一吹，发出 “呜呜” 的声音，有点吓人。季承宇握紧木杖，放慢脚步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—— 他能听见远处传来野狗的叫声，还有隐约的流民说话声。
他不敢停留，加快脚步穿过村落，朝着西山坡的背阴处走去。越往山里走，草木越茂盛，艾草的味道也越明显，周围的虫鸣声渐渐小了下去。
季承宇心里想着宋知夏苍白的脸，想着她咳出来的血，脚步又快了些。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，是能救命的野粟，还是危险的流民和野狗。但他知道，他必须找到粟米，必须回去 —— 宋知夏还在等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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