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刚沉，荒城就彻底静了下来。
白日里还能听见的流民咳嗽声、讨饭声，此刻全被浓重的夜色吞没，只有城墙上残破的 “荒城” 旗，在晚风中发出 “哗啦” 的轻响，像谁在暗处叹气。季承宇坐在炕边，看着宋知夏把白天换来的三斤陈麦，小心翼翼地分成十小份，每一份都用破布包好，藏在炕洞深处。
“省着点吃，一天一小份，能撑十天。” 宋知夏的声音很轻，指尖划过布包，眼神里满是珍惜，“要是接下来能再换点粮，说不定能撑到下月初。”
季承宇没说话，只是看着那几包薄薄的麦种，心里沉甸甸的。
他知道宋知夏己经算得很乐观了 —— 三斤陈麦，两个人分着吃，就算掺着野菜煮稀粥，也未必能撑到十天。更别说城西北的流民棚里，还有上百号人等着吃饭，今天白天他去送蒲公英汤时，亲眼看见有个小孩饿得啃土，被母亲死死抱住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嫂嫂，” 季承宇忽然开口，“你还记得白天张捕头说‘城主征粮’的事吗？”
宋知夏愣了一下，点头：“咋不记得？那两个地痞就是打着城主的旗号来抢米的。” 她顿了顿，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眉头皱起来，“可这灾年，城主哪来的粮可征？去年冬天朝廷发的赈灾粮，不是说早就吃完了吗？”
“就是这话。” 季承宇的眼神沉了沉，“我总觉得不对劲。张捕头是城主的人，要是城主真没粮，他不会敢随便喊‘征粮’—— 说不定，城主私藏了赈灾粮。”
这话一出，宋知夏的脸瞬间白了：“私藏赈灾粮？这可是杀头的罪！承宇，你别瞎猜，万一被人听见……”
“不是瞎猜。” 季承宇打断她，指尖无意识地着炕席边缘，脑子里飞速回想原主的记忆 —— 原主生前，曾听邻居王婆说过，去年冬天朝廷派过驿卒来送粮，足足有十马车，可最后流民们分到的，却只有每人一小把发霉的麦种，还不够塞牙缝。当时原主年纪小，没多想，现在想来，那剩下的粮，恐怕根本没分给流民。
“我得去看看。” 季承宇站起身，伸手摸了摸墙角的断绳 —— 白天猎鼠时用剩下的，现在还能派上点用场，“我去城主府旁边的粮仓探探，要是真有粮，我们得想办法让他拿出来。”
“不行！” 宋知夏猛地拉住他的胳膊，声音都发颤了，“粮仓有守卫，要是被抓住，会被打死的！承宇，我们别管别人了，先顾好自己行不行？”
季承宇看着她通红的眼眶，心里软了软，却还是摇了摇头：“嫂嫂，我们顾不好自己的。” 他指了指窗外，“你看这荒城，流民们快饿死了，再这么下去，迟早会有人抢粮 —— 到时候，我们这半袋米，也守不住。只有让城主把粮拿出来，稳住流民，我们才能真的安全。”
宋知夏还想劝，可看着季承宇坚定的眼神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她知道季承宇说得对，只是心里的担忧压不住，最后只能红着眼眶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火折子，塞进他手里：“路上小心，要是不对劲，就赶紧跑，别硬撑。”
季承宇接过火折子，攥在手心，暖烘烘的温度让他心里安定了些。他点了点头，又叮嘱宋知夏把门锁好，才借着夜色的掩护，悄悄溜出了门。
城主府在荒城的中心，粮仓就挨着城主府的西墙，是个不算大的土坯房，屋顶盖着茅草，看着和普通民房没什么两样，只有门口挂着的 “军粮库” 木牌，透着点不一样。
季承宇没敢靠太近，先是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后，观察了半个时辰。
粮仓门口站着两个守卫，袁老头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卒，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甲，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，却没什么精神 —— 一个靠在墙上打盹，头一点一点的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；另一个则时不时往墙角凑，像是在解手，半天都不回来一次。
“看来守卫确实不严。” 季承宇心里松了口气，趁着打盹的老卒又一次垂下头，飞快地贴着墙根，往粮仓的侧面挪去。
粮仓的墙是用黄土夯的，年久失修，有好几处墙皮都剥落了，露出里面松散的黄土。季承宇找到一处裂缝最大的地方，大概有手指宽，他蹲下身，眯着眼睛往里面看 ——
借着从屋顶破洞漏进来的月光，他能清楚地看见，粮仓里堆着十几个半人高的麻袋，整整齐齐地靠在墙边，麻袋口露出一点黄色的麦种，不是陈麦那种暗沉的颜色，而是新鲜的、的金黄色。
季承宇的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—— 真的有粮！而且看样子，还不少！
他强压着心里的激动，继续观察。粮仓的门是两扇木门，没上锁，只用一根粗木栓插着，木栓旁边放着一个梆子，应该是守卫用来报警的。除了门口的两个老卒，粮仓里再没别的人，也没看见狗或者其他陷阱。
“两个老卒，一把木栓，十几袋粮。” 季承宇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信息，又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炭 —— 白天换粮时，老农给的，说是用来记账的 —— 蹲在地上，借着月光，飞快地画了个简易的粮仓图。
他在图上标出了粮仓的位置、门口守卫的站立点、墙缝的位置，还有木门的方向，甚至特意在木栓旁边画了个小圆圈，提醒自己 “这里没锁，好打开”。画完后，他把木炭揣回怀里，又看了一眼粮仓，确认没遗漏什么，才悄悄退了回去。
往家走的路上，季承宇的脑子转得飞快。
城主私藏了这么多粮，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。硬抢肯定不行，他们只有两个人，打不过守卫；软求也没用，城主连赈灾粮都敢私藏，根本不会管流民的死活。得想个办法，让城主不得不把粮拿出来 —— 或许，可以从那些流民身上入手？
他想起白天流民棚里的惨状，想起那个饿得啃土的小孩，心里忽然有了个模糊的主意。
回到家时，宋知夏还没睡，正坐在炕边，手里攥着那袋草药，眼神里满是焦虑。看见季承宇回来，她立刻迎上去，上下打量着他：“咋样？没出事吧？粮仓里真有粮吗？”
季承宇点了点头，把怀里的木炭图拿出来，铺在炕上：“有粮，十几袋，都是好麦种。守卫就两个老卒，好对付。” 他指着图上的墙缝，“这里能看见里面，下次我们可以从这里再探探，看看粮仓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。”
宋知夏凑过来看图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，又看了看季承宇眼里的光，心里的担忧渐渐淡了些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—— 好像只要季承宇在，再难的事，都能想出办法。
“那接下来咋办？” 宋知夏轻声问。
季承宇把图叠好，藏在炕席最深处，然后抬头看向宋知夏，眼神坚定：“等。” 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等一个机会，一个让城主不得不把粮拿出来的机会。到时候，不光我们有粮吃，流民们也能活下去。”
窗外的风还在吹，夜色依旧浓重，但季承宇的心里，却像是点亮了一盏灯。他看着炕上的简易图，又看了看身边的宋知夏，忽然觉得，这荒城的绝境里，好像也不是没有希望。
只要摸清了粮仓的底细，只要找对了办法，总能把那些被私藏的粮，从城主手里拿出来 —— 为了自己，为了宋知夏，也为了这荒城里，所有想活下去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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