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渐浓,侯府花园里的金菊开得泼泼洒洒,如同打翻了的金色染料,将整个庭院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灿烂的色泽。
安远侯府循例举办小型的金秋赏菊宴,只邀请了少数几家平日里往来甚密的世家亲眷。这是京城勋贵之间联络感情、展示门楣的惯例,也是年轻男女们一个心照不宣的相看场合。
往年的这种宴会,苏半然从未有过参加的资格。她要么是被勒令待在锦绣院不许出门,要么就是作为苏锦绣的陪衬,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,做一个沉默的背景板。
但今年,一切都不同了。
她不仅收到了继母柳氏亲自送来的请帖,更是被安远侯特意叫到跟前,嘱咐她好生打扮,莫要失了侯府的体面。这份突如其来的重视,让整个侯府都看清了风向。
画屏喜不自胜,早早便将老太太和侯爷赏赐的那些衣物首饰都翻了出来,一件件地比对着,想要将自家小姐打扮得艳压群芳。
苏半然的心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。
就在宴会前两日,她安插的第一枚棋子,小翠,传来了第一条真正有价值的情报。
小翠在给绮罗院送浆洗的衣物时,无意中听到苏锦绣的两个心腹丫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,言语间提到了“赏菊宴”、“好戏”、“暖阁”、“身败名裂”这几个词。
虽然只是只言片语,但对苏半然而言,己经足够了。
一场针对她的、更恶毒的陷阱,己经张开了网。而这张网的中心,就在今日的赏菊宴上。
她看着镜中那个眉目清秀、气质沉静的少女,缓缓将一支侯爷新赏的珍珠簪子插入发间。镜中的人影,与前世那个在绝望中饮下毒酒的自己,渐渐重叠。
苏锦绣,柳氏。你们的手段,无非就是那些。前世我束手无策,任人宰割。这一世,我倒要看看,究竟是谁,会身败名裂。
赏菊宴设在府中最开阔的西花园。园中搭建了数座雅致的暖棚,里面摆满了各色珍品菊花,有的花瓣卷曲如钩,有的花团锦簇如球,在午后的阳光下,争奇斗艳,美不胜收。空气中弥漫着菊花清冽的香气和桂花米酒的甜香,宾客们三三两两,言笑晏晏,一派歌舞升平的和乐景象。
苏半然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秋香缎面衣裙,颜色素雅,却在细节处绣着精致的同色系暗纹,行走之间,流光溢彩。她未施粉黛,只在发间簪了那支珍珠簪子,整个人如同一株空谷幽兰,于这满园的金菊盛景中,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雅风华。
她的出现,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“那便是安远侯府的六小姐?传闻她颇有才智,如今一看,这般风姿,倒也不俗。”
“我听说啊,前些日子侯府老太太寿宴,就是她拔得头筹,把那位嫡出的五小姐都给比下去了。”
“何止啊,如今侯府的中馈,都由她协理呢。小小年纪,手段可不一般。”
窃窃的私语声,如同蚊蚋,传入苏锦绣的耳中,让她精心维持的笑容,几乎要当场碎裂。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金红色的百蝶穿花裙,打扮得花团锦簇,本想成为全场的焦点,可所有人的目光,却都被那个贱人给吸引了过去。
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,心中恨意翻腾。贱人!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,也敢跟我争!今天,我就让你知道,什么叫云泥之别!
她深吸一口气,脸上重新堆起甜美的笑容,主动朝着苏半然走了过去,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。
“六妹妹,你可算来了,姐姐等你许久了。”她的声音娇俏甜腻,仿佛两人真是情深义重的亲姐妹。
苏半然心中冷笑,面上却也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受宠若惊的微笑:“姐姐安好。是妹妹来迟了。”
姐妹二人“其乐融融”的景象,落在旁人眼中,又是一番称赞。只有苏半然自己知道,那挽着她胳膊的手,用了多大的力道,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。
宴会之上,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、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,目光频频地落在苏半然的身上。
他便是永宁伯世子,萧承泽。
前世,他曾是苏半然的未婚夫。只是后来,苏半然被柳氏设计,名声尽毁,永宁伯府便毫不犹豫地退了婚。这一世,自那次马球会后,萧承泽便对这个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的少女,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他欣赏她的才智,更欣赏她那份于逆境中从容不迫的风度。此刻看着她被苏锦绣亲热地挽着,却依旧不卑不亢、淡然自若的模样,他眼中的欣赏,更深了几分。
苏锦绣自然也注意到了萧承泽的目光。她心中又妒又恨,但更多的,却是计划即将得逞的快意。
她朝着自己的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。
那丫鬟心领神会,悄悄退下,不一会儿,便引着萧承泽身边的小厮,低声说了几句话。那小厮听完,立刻走到萧承泽身边耳语。萧承泽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疑惑,但还是朝着苏锦绣的方向点了点头,跟着那小厮,朝着花园深处一间偏僻的暖阁走去。
这一切,都被一个在角落里负责搬运菊花的瘦削身影,尽收眼底。
顾野穿着一身粗布短打,头上戴着一顶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毡帽,沉默地将一盆盆盛开的金菊,从花圃搬到暖棚。他的动作不快不慢,存在感低得几乎让人忽略。
可那双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,却像鹰隼一般,锐利地捕捉着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。
他看到了苏锦绣那虚伪的笑容,看到了萧承泽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,更看到了那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动作。
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戾气,开始在他心中悄然滋生。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。他只知道,他不喜欢那个叫萧承泽的男人看苏半然的眼神。那种眼神,让他有一种自己珍藏的宝物,被旁人觊觎了的不快。
他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,远远地缀着,看到萧承泽走进了那间位于花园最深处、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的暖阁。
陷阱……
顾野的脑中,瞬间闪过这两个字。
就在这时,宴会那头,好戏正式开场了。
苏锦stitch绣正拉着苏半然,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姐妹私房话,手却像是没拿稳一般,一方绣着精致兰草的帕子,从袖中滑落,正好掉在了苏半然的脚边。
“哎呀!”苏锦绣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。
她身边的丫鬟立刻便要弯腰去捡,却被苏锦绣用眼神制止了。那丫鬟立刻会意,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,对苏半然屈膝道:“六小姐,真是对不住。我们小姐方才得了夫人的吩咐,要立刻过去一趟。可这帕子,是老太太赏的,金贵得很,不敢让旁人碰。您看……您能不能行个方便,帮我们小姐将帕子送还到绮罗院去?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。既点明了帕子的金贵,又用“老太太”和“夫人”来施压,让人无法拒绝。
苏半然看着脚边的帕子,心中一片澄明。
原来如此。先是将萧承泽引到偏僻的暖阁,再以送还手帕为由,将自己骗过去。届时,只要她们带人前来“捉奸”,看到自己与萧承泽共处一室,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好一招“一石二鸟”。既毁了她的名节,让她再无翻身可能,又能借此攀上永宁伯府这门亲事。
苏半然缓缓弯下腰,捡起了那方手帕。帕子上,还残留着苏锦绣身上那股甜腻的脂粉香气,闻得她几欲作呕。
她抬起头,看着苏锦绣和她丫鬟脸上那几乎掩饰不住的、得意的期待,唇角,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、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她接过手帕,却没有立刻动身。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在欣赏手中的刺绣,任凭苏锦绣的脸色,从期待,渐渐变得焦急。
“六妹妹?”苏锦绣忍不住催促道。
苏半然这才仿佛回过神来,对着她微微一笑,道:“姐姐的帕子,自然是要送还的。只是妹妹有些乏了,想先去那边的亭子里歇歇脚。姐姐若是不急,便稍等片刻,如何?”
她说着,便径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走去,将一脸错愕的苏锦绣,晾在了原地。
苏锦绣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。这个贱人,又在耍什么花样!
可她越是如此,苏锦绣便越是觉得,她己经走进了陷阱,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。她冷笑一声,心中暗道:我看你能拖到几时!
而在远处的假山后,顾野己经将这一切,看得清清楚楚。
当他看到那方掉落的手帕,看到那个丫鬟的请求时,他瞬间便将所有的线索,都串联了起来。
轰的一声,一股难以抑制的、混杂着暴怒与嫉妒的黑色火焰,从他的心底最深处,轰然炸开!
他终于明白了这场“好戏”的全部内容。她们要毁了她!她们要用一个男人,来毁了她的清誉,毁了她的一切!
那个男人,还是萧承泽!
凭什么?
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得到她片刻的驻足?凭什么他可以成为别人用来伤害她的工具?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杀意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,涌上了他的脑海。他藏在袖中的手,死死地握紧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,仿佛要将掌心的空气都捏碎。
他不在乎苏半然的名节。他在乎的是,别的男人,不准靠近她!任何对她怀有企图的异性,任何对她造成威胁的存在,都应该从这个世界上,被彻底地、干净地清除掉!
他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为自己的“妙计”而沾沾自喜的苏锦绣,又看了看暖阁的方向,那双漆黑的眸子里,风暴正在凝聚。
他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,无声地、缓缓地,亮出了自己最致命的獠牙。
他没有声张,而是悄无声息地,朝着那间作为陷阱中心的暖阁,潜了过去。他的身影,如同鬼魅,融入了花木的阴影之中。
一场危机,一触即发。
而棋盘的两端,螳螂与黄雀,都己就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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