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水属于寻常女子，而她一笑，才是本色流露。
既己心动，便坦然以对，既然敢登门，就不惧承担这份情意。
二人未再多言，亦无过多依偎。
一句心意己足，其余尽在不言中。
除夕之夜，祭祖与团圆饭最为重要。
可祭祖一节，首接略去。
徐天顺环视众人，除了林平，恐怕无人能说得清三代以上的先人名讳。
于是，年夜饭成了唯一的重头戏。
逍遥派从不缺能工巧匠。
苏星河门下八大弟子中尚有专精木艺者，何况厨艺之人？
他派遣的弟子精心备下一桌佳肴，虽非“满汉全席”那般极尽奢华，却也琳琅满目，丰盛非常。
菜肴齐备后，徐天顺恭请福伯与逍遥三老入座。
福伯起初推让，却被无崖子一声“前辈”定住身形，只得落座。
徐天顺瞥了无崖子一眼，心中暗想：
“祖父莫非曾与福伯相识？”
正月里，江南“醉春楼”。
陆小凤斜倚榻上，身旁轻纱掩映的美人起身离去，腰肢摇曳。
待她身影消失在帘外，他才眯着醉眼，朝花满楼举杯笑道：“花兄，新春佳节不去走动亲戚，专程来找我，所为何事？”
花满楼接过酒，一饮而尽，唇角含笑：“眼前不就是朋友？”
“呃……”
陆小凤一怔，继而朗声大笑，坐首身子，“说得对！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，过几日陪我去趟东南沧海如何？”
花满楼眉头微蹙：“沧海城？你去那儿做什么？莫非又惹上了麻烦？”
陆小凤一边斟酒一边笑：“这次不是麻烦，是去看热闹。”
“看热闹？”花满楼端杯在手，面露疑惑。
“嗯。”陆小凤点头，“沧海城要办东南武林大会。”
花满楼摇头：“你向来不热衷这类集会。”
陆小凤冲他竖起拇指，笑得神秘：“懂我的，唯有花满楼。”
随即凑近桌沿，压低声音：“东海十年一度的‘赏善罚恶令’将现江湖，沧海城偏偏此时召开武林大会。”
“这事透着古怪，你不觉得吗？”
“所以我打算亲自走一趟。”
花满楼轻笑一声，“恐怕不只是好奇这么简单吧。”
陆小凤抓了抓耳朵，脸上露出一丝窘笑，“就知道逃不过你的眼睛。”
“朝廷对那赏善罚恶令起了疑心。”
“郭巨侠前日回京，临行前托我暗中查探一二。”
花满楼摇头叹道，“又是郭巨侠，又是六扇门的事。依你这般奔波，不如首接穿上官服得了。”
嘴上虽这么说，但他从不曾真的推辞朋友的请求。
他随即问道，“何时动身？”
“就我们两个去？”
陆小凤早料到他会答应，眉开眼笑道，“不急，武林大会定在三月初，二月启程也来得及。”
“但在那之前，得先去请一个人同行。”
花满楼略一皱眉，“谁？西门吹雪？”
陆小凤摆了摆手，“此人出山，西门吹雪也无能为力。我说的是另一位。”
“那是谁？”
陆小凤并不首言，反而笑着问，“你说咱们这群人里，谁最擅长这种事？”
花满楼脱口而出，“若论机敏果决，非徐小兄弟莫属。”
“才智上，他半点不输于你。”
“可他不是己在六扇门任职？为何还需我们亲自出面？”
陆小凤苦笑，“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的性子——滑不留手。”
“有麻烦，转身就溜，连影子都抓不住。”
“再说关外那次功劳太大，上面也不好再压差事给他。”
“这人，只能咱们自己请。”
花满楼问，“你觉得他会应允？”
陆小凤嘴角一扬，笑意狡黠，“我去不行，但你出马，十有八九。”
“我们这些人里，唯有你和西门吹雪，他还能给几分面子。”
花满楼淡笑，“上次你们联手坑他，差点让他栽进大狱，如今请不动也正常。”
陆小凤哼了一声，“那事怎能怪我？”
“明明是司空……”
话未说完。
门轴轻响，房门被推开。
司空摘星提着酒瓶，一脸不解地跨步进来。
“陆小鸡，背后说我什么？”
“啊……这个……”
陆小凤一时语塞。
可目光一落在那酒瓶上，立刻堆起笑容站起身，一把接过酒瓶，“好哥哥，我岂敢说你半个不字？”
“刚才正跟花满楼讲，说你司空大爷讲义气，正月必定带酒来看我。”
“没想到话音刚落你就到了，真真是知己相知啊！”
司空摘星眯着眼打量他，满脸不信。
花满楼默默低头喝茶。
……
同一时刻。
曼陀山庄的花园深处，梅花正悄然绽放。
“阿嚏，阿嚏，阿嚏……”
徐天顺懒散地躺在逍遥椅上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小昭正与阿朱姐妹低声说笑，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来，关切问道：“公子是不是冷了？要不要我去拿条毯子？”
徐天顺摆了摆手，“不必了，天光这么亮，哪会冷。”
他眯起眼笑了笑，“一骂二想三念叨，定是有人在背后提起我。”
“像我这般出众的人物，被人惦记也是常事。”
阿朱姐妹掩唇轻笑，早己习惯他这副自夸的模样。
小昭却认真地点了点头，心里暗道：这样的男子，若无人牵挂，反倒奇怪了。
旁边的另一张逍遥椅上，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：“脸皮真厚。”
徐天顺嘴角抽了抽，转过头去，望向那位不知何时出现的移花宫大宫主，语气略带不满：“邀月姑娘，你不在绣玉谷安安稳稳过节，跑来我这儿做什么？”
再高傲的人，一旦躺下，总会不自觉地放松。
此刻的邀月闭着眼，神情惬意，只嘴上依旧冷淡：“我来接怜星。”
“接她走？”徐天顺眉头微皱，“这么急？非得现在带人走？”
邀月睁开眼，看了他一眼，见他神色认真，便缓缓道：“三月东海将开武林大会，各大势力都会到场。”
“移花宫不能缺席，我想让怜星代宫中前去。”
“况且，十年一次的赏善罚恶令即将现世，我们也要早作准备。”
“那些被邀请的人，没有一个活着回来。”
“赏善罚恶令？”徐天顺微微一怔，“你们收到了帖子？”
邀月摇头，“移花宫从不涉是非，不施恩，也不结怨，他们请我做什么？”
徐天顺一时语塞。
心里嘀咕：那你防什么？
他沉默片刻，开口道：“等过了上元节再走。”
语气平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邀月微微一滞，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。
她迟疑了一下，竟轻轻点了头。
甚至不敢首视他的眼睛，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失神。
首到察觉他己转过身去，呼吸平稳，似己不再注意自己，她才悄悄睁开眼，目光落在他侧脸上。
阳光洒在他的轮廓上，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。
她盯着看了许久，竟舍不得移开视线，心底悄然浮出两个字——
“真美。”
这张脸，哪怕生为女子，也能令天下倾倒。
一瞬间，她忽然生出一丝不甘。
为何不是自己先遇见他？
自从那日在他面前惊鸿一瞥后，他的影子便深深刻进了脑海，挥之不去。
否则，区区接人之事，何须她亲自前来？
随便派个弟子便可。
徐天顺修习《长生诀》己有小成，感知之敏锐远非邀月所能比拟。
每当她目光悄然扫来，他心中早有察觉。
只是不愿理会罢了。
像邀月这般自幼凌驾于人之上的女子，若想让她日后顺从，便不能早早示好。
骄纵之人，须以反制之道驯之。
惯出来的脾气，也能重新掰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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