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全屋的排气扇发出老旧的嗡鸣，将潮湿的霉味搅得西处弥漫。苏晚意用指尖捻起窗帘一角，透过缝隙望向楼下——昏黄的路灯下，两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正倚着电线杆抽烟，手指间的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，像两簇窥视的鬼火。
“他们己经在楼下守了三个小时。”沈知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刚换完药，白色纱布上洇出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褐，“陆时砚比我们想的更急。”
苏晚意放下窗帘，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工具箱，扳手和螺丝刀滚落一地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沙发上的陆时风猛地哆嗦了一下，怀里的抱枕被他攥得变了形——这个昨天还叫嚣着要“亲手送陆时砚进监狱”的男人，此刻眼底只剩下浓重的恐惧。
“怕了？”苏晚意弯腰捡工具，语气听不出情绪，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，出去告诉他们你愿意背锅，说不定能换个全尸。”
陆时风的喉结剧烈滚动，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，指着门口嘶吼：“你们根本保护不了我！我哥的人遍布全城，这里就是个陷阱！”他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，玻璃碎片溅到苏晚意脚边，“我要走！现在就走！”
沈知衍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冷意：“走？你以为陆时砚派他们来是为了抓你？”他拖过一把椅子坐在陆时风面前，膝盖抵着膝盖，“他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些人，逼你慌不择路，逼你去找他留下的‘后路’——比如那个藏在你行李箱夹层里的卫星电话，比如他早就安排好接应你的船。”
陆时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，下意识摸向沙发旁的行李箱。沈知衍看着他的动作，继续道：“那部电话只能打给一个号码，接通后会有人告诉你‘码头三号仓库有船’，但等你到了就会发现，那里只有一桶汽油和一把打火机。”他顿了顿，指尖轻叩膝盖，“毕竟，死无对证的替罪羊，才是最好的替罪羊。”
行李箱的拉杆被陆时风攥得咯吱作响，他突然瘫坐在地，双手插进头发里呜咽起来：“他怎么能这么对我……我们是亲兄弟啊……”
苏晚意走到窗边，再次掀起窗帘缝隙。楼下的两个黑衣人己经掐灭了烟，其中一个抬手看了眼表，动作像是在确认时间。她掏出手机，给埋伏在附近的保镖发了条消息：“盯紧码头方向，放饵。”
“饵？”沈知衍挑眉。
“陆时风的瑞士银行账户。”苏晚意调出一份文件，“我让律师伪造了份转账记录，显示你昨天给他打了五百万‘封口费’。现在这份记录应该己经躺在陆时砚的邮箱里了。”她看向地上的陆时风，“他现在既怕你灭口，又怕陆时砚杀他，唯一的出路就是……”
“主动把证据交出来，求我们保他。”沈知衍接话，眼底闪过一丝锐利，“高招。”
陆时风果然上钩了。半小时后，他红着眼圈从行李箱底层翻出个生锈的铁盒，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转账凭证和一枚微型U盘。“这是……这是他让我洗黑钱的所有记录，U盘里有他和海外账户的通话录音。”他把铁盒推到苏晚意面前，像推掉一块烫手的烙铁，“我全给你们，求你们……求你们让我活下去。”
苏晚意拿起铁盒时，指尖触到盒底的凹凸纹路，突然想起沈知衍父亲那张旧照片——照片背面也有类似的刻痕，像是某种标记。她不动声色地把铁盒放进包里，点头道：“只要你配合警方录完证词，我们会帮你申请证人保护。”
陆时风如蒙大赦，瘫回沙发上大口喘气。沈知衍看了眼时间，对苏晚意递了个眼色：“我去看看保镖那边的情况。”
他刚走出安全屋，陆时风突然抓住苏晚意的手腕，眼神诡异：“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哥……”他压低声音，嘴角勾起扭曲的笑，“你以为你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？林薇薇只是个幌子，真正动手的人……是陆时砚的母亲。”
苏晚意的血液瞬间冻结，反手攥住他的胳膊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当年我在他家听到的。”陆时风疼得龇牙咧嘴，却不肯停，“老太太说‘苏家的种不能留，留着就是祸害’，还说……还说你父母的车祸，也是她找人做的，为了让你彻底断了念想，乖乖给陆时砚生孩子……”
“哐当”一声，沈知衍推门而入，脸色铁青——他显然在门外听到了全部。“你为什么现在才说？”
陆时风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得缩了缩：“我……我怕你们不信……而且陆时砚的母亲手里有我挪用公款的证据，我不敢……”
苏晚意突然笑了，笑声在狭小的安全屋里回荡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她从包里掏出那枚微型U盘，在指间转了转：“看来我们漏算了个人物。”她看向沈知衍，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，“陆时砚的母亲，陆老夫人。”
沈知衍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想起父亲去世前几天，曾在电话里说过“陆家老太太不简单，当年沈氏的项目就是她搅黄的”，当时只当是商业竞争，现在看来，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。
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，紧接着是打斗的闷响。苏晚意冲到窗边，看到陆时砚的人正和保镖混战在一起，而街角处，一辆黑色宾利正缓缓驶离，车牌号被遮挡得严严实实。
“她来了。”沈知衍抓起桌上的消防斧，“陆老夫人亲自来‘收网’了。”
陆时风吓得躲到沙发底下，瑟瑟发抖。苏晚意将U盘塞进内衣夹层，握紧沈知衍递来的匕首：“看来这场戏，该换个主角了。”
安全屋的门被撞开时，陆老夫人的声音像淬了冰：“把陆时风带出来，其他人……处理干净。”
苏晚意看着涌进来的黑衣人，突然想起陆时风刚才的话——原来父母的死、孩子的亡，从来都不是陆时砚一个人的手笔。这家人，从根里就烂透了。
她与沈知衍背靠背站着，匕首与斧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窗外的风声越来越急，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伴奏。而沙发底下，陆时风的呜咽声越来越低，最终被淹没在一片混乱的脚步声里。
这安全屋的裂痕，终究还是塌了。但苏晚意知道，塌掉的只是一间屋子，而他们要推倒的，是整个陆家盘踞多年的罪恶堡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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